叶修也不看，就只是哦了一声，就继续沉默地坐在了王杰希床边。

王杰希看上去和上个赛季有点不一样了，那也是当然的事，根据叶修的经验，职业选手在一两年内的变化是最大的，而且很频繁，之后就会定型，以一种风格长足地发展下去。

但是王杰希的不同，还体现在别的地方。如果说上个赛季的王杰希身上还有种未脱的少年心性的话，这个赛季的王杰希简直成熟到了有点可怕的地步。

这毫无疑问与微草有关。

这个赛季的开头，微草走得很不稳健。新旧队长的交替，战术核心的转移，还有王杰希独特的个人风格与其余队员步调的冲突，沉甸甸的担子压在年轻的肩膀上。

王杰希到了关键时刻。

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抉择。

那是必须选择一方舍弃的时刻。而叶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王杰希将舍弃的是自我。

他会舍弃掉浑然天成的才华，趋于平庸，与队友附和，尽到一名队长的职责。

那会非常痛苦。因为那几乎是王杰希的脊柱，汇聚了王杰希让旁人自叹弗如的天分。

作为一个队长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但是对于一个选手而言，那真的太痛苦了。

在作为一个选手肆意狂放地战斗与作为一个队长高瞻远瞩地思量之间，王杰希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后者。

叶修想，如果是他，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会怎么做。他没有得出答案。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往后会有比如今的王杰希所面临的难题还要艰辛的困境在等着他。

只是此刻的他，看着眼下难掩青黛面色疲惫的王杰希，心里涌上难以言说的感情。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叶修忽然这么说，王杰希愣了愣。

“微草以后会变得很强。”叶修接着说，语气笃定。

“承你吉言。”王杰希笑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了，纯粹的甚至没有想理由，只是觉得轻松愉悦，所以笑了出来。

“晚饭吃了吗。”叶修问。

“还没。”

“这样啊。”叶修停顿了一下。

“玩游戏吗？”王杰希问，“左边抽屉里有游戏机。”

他的神色看上去很冷静，藏在被子里的右手已经紧紧地攥了起来。

“不了。”叶修的拒绝让他的右手蓦地松开，心里有一块垮下来。

叶修看他表情不对，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介意那时候的事吧？”

王杰希没说话，叶修就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不是，我只是很久没玩了。”

“嗯。”王杰希低低地应了一声。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叶修站起来，王杰希也准备站起来。

“诶，送客的话就免了。”叶修把他摁回去，“没必要整这些。”

王杰希看着叶修开门又关门，心里垮下去的那块完全沉了下去。

他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前后都不着落，睡觉太早，再去会场又显得没必要，于是打开电视看起了全明星的转播。

然而他并没有怎么看进去，看着一个个游戏角色面无表情的系统脸，眼前却生生地冒出了叶秋来。

说来也奇怪，当初他和叶秋好得一有空就碰头的时候他没有太过在意叶秋的事，保持距离的话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但是在那之后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关注着叶秋的消息。

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不经思考轻易舍弃的东西，心里却闪过千万遍应该怎么再重拾起来的念头。

当然这后来被王杰希自己否决了，做任何决定都需要付出代价，哪有弄丢了还会在原地等你回来捡的道理。

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不是心酸，也不是难过，什么都不是。

电视里的热闹喧哗仿佛离他远去了，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王杰希下床，走去开门，门外是叶修，鼻尖红红的，嘴巴被围巾遮住，眼神显得湿润而软和，让王杰希在那一瞬间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心动。

一定要确切形容的话，就是好想拥抱他。

“堵门口**嘛，不让我进去？”叶修推了推傻站在门口的王杰希，王杰希有点慌忙地让开位子。

叶修比他还像主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落地窗旁的矮桌上。

“快过来趁热吃。”叶修解下围巾，随意地扔在王杰希床上，见他走过来，给他介绍了一下，“鸡丝滑蛋粥。”

王杰希朝他投去疑问的眼神。

叶修落落大方：“你不是没吃晚饭吗。上赛季没少吃你的，喏，现在两清了。”

拿着塑料勺的王杰希刚掀开环保盒盒盖，闻言一愣，然后恢复过来，用勺子搅了搅粥，料很足，鲜嫩的鸡丝和滑蛋汇在软糯饱满的米粒里，他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叶修，笑了起来：“只是一碗粥恐怕不够吧。”

这个时候的王杰希又变得鲜活起来，就好像去年和叶修一起玩红白机的那个少年，比赛中举手投足间满载稚气未脱的骄傲。

“啊呀，跟前辈这样斤斤计较的真的好吗。”叶修说，“一碗不够再来一碗？”

王杰希安静地喝粥，没有回答叶修的话。

他当然不会跟他计较，但他更不想和他两清。

室内的气氛难得变得很好，王杰希很享受这种一抬眼就能看到叶修的机会，叶修坐着看他吃了会儿，就问他有没有带电脑，借他上会儿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