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想就此止步不前。他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岌岌可危,但他忍不住想得更深,直到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邵一乾回过头来,对来人打量了半晌,脱口而出:“萌子!”
来人正是陈萌,正在他背后抿着嘴笑,分外腼腆的模样。陈萌几乎没有多少变化,许多年悄悄溜走,他还是那一身标志的书卷气,在眼角眉梢都隐隐散发出一丝忧郁的气质,显得格外深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一回身,竟然撞进一派深情如许的眼神里,那眼神叫他忍不住发毛。
陈萌却是一惊:“你的眼睛……”
那眼睛里遍布的都是呼之欲出的绝望与刻骨铭心的沧桑。
邵一乾一愣,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他刚才都在想什么!他刚才甚至都想到了……死亡!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等缓过心底那阵冰凉,勉强地牵了下嘴角:“你怎么在这里?”
陈萌心说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的,但他嘴上道:“我出来买文具……我跟你小叔一个班。你小叔怎么上的学啊?”
邵一乾就笑了一下:“谁知道,那个左撇子,忽然蹦着蹦着就追上来了,坐火箭赶上来的吧。”
陈萌欲言又止,十分想问问他这几年都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但自己在心里把这些问题又一一抹杀了,过去的事多说无益,他在他那段时光里连个路人甲都不够班,问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眼看下午上课时间要到了,他飞快地撕了半张纸,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晚上联系我!”扭头跑开了。
邵一乾收好电话号码,抬头看了眼天空,又看了看满大街的车来车往,十分沧桑地叹了一声:“我他妈真郁闷啊——”
他回筒子楼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家门口立着一个女人,他亲妈,看上去风尘仆仆,但美人么,就是蓬头垢面,那也是个美人。
李红霞脚底下放了个包,十分拘谨地站在家门口,看见他回来,只轻微点了点头。
邵一乾把舌头捋了好半天,才在嗓子眼里冲出一声“妈”来,这个称呼真是好久都没用过了,涩得厉害。
他把门打开,把她让进来:“我前些天去批发市场找你,都没找到,妈你现在在忙什么呢?”
李红霞坐在他那张单人床上,脊背直得挺拔:“和几个人合伙开了家**洗店,”她顿了一下,接过邵一乾倒来的半杯热水,话锋一转,“哨子,妈能求你件事儿吗?”
打他有记忆起,他妈向来是顶……怎么说呢,顶专横跋扈的女性,如今这个女人说要“求”他一件事,一下就把邵一乾震在原地,这个“求”字非同小可,他略一颔首,脸上不自觉便露出那种跟人一板一眼讨价还价的表情:“嗯?”
李红霞把脚下的包拎上来,拉开拉链,在一堆衣服的层层包裹下取出一个塑料袋,因为内容物而呈现出方方正正的形状。
邵一乾预料到那是什么,却依旧疑惑于她到底要**什么。
李红霞把那个塑料袋放在床上,舒口气:“这里是五万块钱,妈想求你去找找珊珊。”
“我对不起她。”
第46章 伤心地
“怎么办,我活得不耐烦了。”
“你多大了?”
“十五岁生日刚过。”
“你睡过女人吗?”
“没有。”
“你吃过鲍鱼燕窝吗?”
“没有。”
“你赚过大钱吗?”
“没有。”
“那你不耐烦个屁!”
“睡过女人、吃过鲍鱼燕窝、赚过大钱,活着就有意思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一般寻死觅活的人,十个里头有九个是穷怕了,你看过哪个腰缠万贯富得流油的人成天忙着轻生?你小小年纪,说活得不耐烦了,呵呵,我都替你牙疼。别扯犊子了,忙着呢,挂了,神烦!”
电话那头毫不客气地掐断了,只留下“嘟嘟嘟”的忙音。邵一乾扔了手机,心里烦得要命,他把自己和衣砸在床上,一瞬间有种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把刘季文掐死的冲动。
天下可大了去了,说找一个小丫头,哪儿那么容易的事?他大街小巷转得次数多了,见过许多人风餐露宿、不眠不休,在脖子上挂个寻人启事,从二十岁找到四十岁都还没找到,他上哪儿去找?
这事儿听上去怎么那么疯狂?要是有人真去这么做了,邵一乾二话不说倒上一杯二锅头,敬他是条汉子。但珊珊都丢了快要三年了,人海茫茫的,怎么找?
靠兄妹间那些虚无缥缈的感应么?
纯扯牛蛋。
他起身拉起被子把脸蒙里头,越想越痛苦,但同时又有那么点儿愧疚,毕竟那真是亲妹子,自己一个当哥的,嘴上说得可美了,说要保护她来的,结果临到上实战了,见到真刀真枪就怂掉了,连能不能找到她都没报任何希望。
他沉下心来又想想,最后叹了口气,在心底妥协了。
找。
一锤定音决定后,他就光速睡着了,今天过得太累了,心累。
言炎一家住在法院的家属院里,法院距离一中并不远,所以他再次退了寝室,住在家里,每天骑自行车往返。等到重逢的喜悦过后,一家三口的日子也就是那样,和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
但是,于言炎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期待一个周末。他并不矫情,想就是想,日思夜想,那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