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乾踢掉拖鞋走到门口挥挥手,和欧阳胖子一起上工去了。
没过多久,他们厂里的培训队伍就出发了,临行前,邵一乾思前想后,又把李西西叫出来,硬逼着那姑娘又去了趟医院,十分震惊地得知艾滋这一诊断,眼睛都要瞎了,真恨不得把她一掌劈死拉倒。
艾滋就是个等死的病,死相也惨,他倒开始同情她了,他问她:“你还想见见谁?李叔李婶儿还见不见?”
李西西素面朝天,还不太适应,眼神黯淡下来,摇摇头:“不见,见了他俩是要给他们脸上抹黑么?”
邵一乾点点头,没有二话。
事已至此,没什么能留得住她。
言炎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家里住,时间一蹦一蹦的,眨眼高一过完了,文理分家,他顺理成章地进了高二理科一班。
这小子有时候机灵地叫人嫉妒得牙齿发痒,但他又随时随地都保持谦虚刻苦,尽量使这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上天眷顾的人,太嘚瑟,容易招雷劈。
邵一乾走的时候,是春末夏初的五月份,三个月一过,八月份,言炎提早开了学,打电话问他是否还活着,得到他还活得风生水起的消息,他也静下心来好好念书,并且暗搓搓地计划一个小阴谋。
他在饭桌上和爸妈闲谈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提了一个问题:“妈,你怎么看同性恋?”
都不是笨蛋,他不会无缘无故问道这个话题,他这么问了,在这个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自然无需多问。这个儿子发育很晚,到得五岁才会说话,成长却很快,以低龄混迹在高中生队伍里,没有丝毫破绽。
他们常常悔恨遗憾,为他们错过了这个心肝宝贝一生一次的人生历程,这是一桩无论如何都弥补不回来的错事,几乎无可饶恕。所以他们允许这个儿子也会有一件事对他们不起,叫他们无可原谅。
这是相互的。
言直夫妻俩一对视,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由妇人家开口说道:“别把你们爸妈想得那么老古董,感情这种东西,撇开天地,撇开父母,自己看着办。早恋不早恋的,你自己得有个分寸,我和你爸没什么要啰嗦的。”
言炎眼睛一弯,笑得特别好看,得便宜卖乖地说:“谢谢妈。”
夫妻俩拼命忍着好生劝劝他的心思,深夜里在被子里哭过两三遭,最后才得一个畅快。
公平了。
他们错席他的故去时光,到他开口说他喜欢一个同性,至此相互有了某种类似于“把柄”的东西在彼此手里,恩怨交缠,终是可以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