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看见追命回来,脸上并无开朗神色,心下已清楚八分。
“没有,为何要我看鞋?可把这小哥吓了一跳。”
“郑乐穿了一双镶铁底的鞋,许是怕你看出他轻身功夫,我还当这人也藏了好本领。”
追命摇头笑叹道:“是会一些极浅的运气调息之术,他自说是医他的郎中教的,这卢壮武,个子不低,身体却极差。”
“卢……本名叫什么?”
“说也是卢长生捡回来的孤儿,单这一个名字。”
恐怕是连生身父母给的名姓也不乐意要,反正卢长生这里又不会有收养进府之人的名册,他心里只把自己当作卢壮武,才好安安稳稳地从新活过。
可是卢府就此散了,往后这些无依的人又该怎么办?
说来他也是自小被卢长生收养的,却做了仆役,和那些被他称作少爷小姐的少年命运相去又岂止甚远。——也许是因为他样貌太难看了,才无意避免了另一种灾祸。
像卢壮武这样,年纪不小却无一技之长的男子,又样丑,生路少多了。
念及至此,铁手琢磨着待事情查清,须看看卢府的下人们往后生活有无着落。他们若未掺和作恶,俱是贫苦百姓,营生也艰难,能帮便帮罢了。
“二哥,我打算去湖州一趟。”
“要将阮宓秋和那个…甘祁涵带来?”
追命跃上铁手身边的假山石上,喝了口不知从哪找来的酒,看着渐浅的天色吐气道:“我方才拐去小梅花那,郑乐看来也不知人具体都送去了什么地方,便是最近的林红齐茵,他也只晓得是往西去了,据说之前有些女娃也是想办法送到西边,”
铁手向石头上一倚:“我去问问?”
“恐怕难,小梅花套得差不许多了。”
“也罢,你歇片刻再返湖州。”
追命拍拍手边的陶坛子:“二哥说笑喽,这哪里耽误得,喝完酒就走。”
铁手毫不犹豫跃到石头上面来:“你——欸,拿着。”
卢府是大户,大户的特征之一乃是厨房常年有各样吃食,铁手刚才那一劝大约也是垂死挣扎聊胜于无。
于是追命拎着满包袱环饼肉馒头上路了,临走时还得铁手郑重赠了八字箴言。
“能睡就睡,早去早回。”
然而他俩都没料到事情会这般不顺遂。
阮宓秋没找来,待追命回到望江,惊闻卢长生已经死了。
总不会是畏罪自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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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说名字
梅花是恶搞
马刀凉则是希望衬这个人物有点刻板和果敢的形象
☆、章十
[十]
追命拂晓时分离开望江,天色稍晚已到了仁兴镇。
六百里地马不停蹄。
没有马,追命便不停脚,他直觉自己又该换对新鞋子了。
等到了琅玕箐榭二十丈开外,事情却不太对,那园子黑漆漆一片,周围本就没什么人烟,现下它孤零沉默地蜷在那,不像花楼倒像凶宅。
有个不凶的老头在扫地。
追命只好问他。
“老丈,住在这的人呢?”
问了三四遍,那人还是闷头扫地,追命走到他面前,趁着老头一愣拍拍他肩膀。老人家张口唉唉啊啊?*,听来是在生气,但语调怪得不象样;
哑是不哑,聋了?
追命神色阴沉几分,那老头一见,手忙脚乱从掏出张纸,皱皱巴巴,也许在怀里团了很久。追命看了两行,忍不住叹起来。
这是宅院新主人写的,说是雇了个老头清扫院子,请有心留意到的人勿要见怪。
最末大大方方落了名字,竟是邻近的德清“不来好店”东家邢蔚棠,这人说来还小有点名气,原是走江湖的,后来闯荡厌了,靠着攒下的人脉开起了酒楼,倒也风火。
三炷香后,追命奔到邢家,问出来的结果和他预想的八九不离十,邢蔚棠家大业大了,想新开张间分店,老铺头就全权交给自家女儿女婿打理。
他年纪也老大,琅玕箐榭那地方幽静非常,正适合养老,约几个年轻时的兄弟长聚一聚岂不美哉。邢蔚棠早看中那片地,可是阮宓秋偏不愿出手,毋论赁金几多。
细问之下,追命才知自己见过阮宓秋的那天下午,她就将整个宅子卖给了邢蔚棠。
“邢老大,阮宓秋那些人呢?”
邢蔚棠砸开个胡桃,他那张杏木案子又多了个坑:“秋娘把她那些少爷哥也顺手卖给我了,嗐我哪需要他们,隔天发点银子都遣了,欸要不是秋娘走得急,恐还能靠他们赚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