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也就不予计较了,视若无物的直接走了过去。
身后传来有些克制的、却依然能听出怒气的声音:“龙君留步。”
赤厷眉头微皱,没有理睬,继续朝前走去。大门洞开,仆役们已经恭谨的迎候许久。
长青咬牙快步追来,一手伸向他肩膀:“龙君留步!”
尚未碰到那件华美红袍的衣角,长青只觉一阵剧痛,天旋地转之下,不知怎的已被摔出数丈开外。赤厷皱起眉,有些嫌弃的摔摔袖子:“什么东西,敢来本君面前撒野。”
长青咳出一口血,挣扎了两下才重新立了起来,忍着气,沉声道:“蝼蚁鳞虫,微末道行,不敢在龙君面前放肆。只是,上天亦有好生之德,龙君却为一己私怒,至生灵涂炭死伤六十万,伤稼八百里,几成人间地狱,岂是上仙所为?我蛇族百年来偏安一隅,不生事不扰民,却横遭劫难死伤过万,长者稚子俱糟碾压——敢问龙君,众生何辜?长青不才,忝居首领,只得替族人来找龙君要个说法!”
赤厷眯起眼,慢慢转身:“你从泾阳来的?”
泾阳之祸,的确是钱塘君手笔。
钱塘龙君赤厷,乃洞庭龙君幼弟,自小性如烈火,桀骜不驯,尧帝时就曾一怒之下至天下洪水九年,天帝责罚亦不能扭其脾性。
洞庭君最小的女儿,生性温柔娴雅,被嫁与泾川龙君次子,却遇人不淑,惨遭欺凌折辱。消息传来,钱塘君一怒之下直冲泾阳,一举将负心之人斩杀,救回了侄女。泾阳八百里横祸,正是受这场恶战的连累。
钱塘君虽悍勇,却也不是无脑之人,杀死对方后立刻直奔天庭,在天帝面前分说明白。由于龙女的确冤屈悲惨,天帝哀悯,恕了他杀戮之罪。没了后顾之忧的钱塘君又去兄长府邸饮宴了一场,这才心满意足回自家府邸。
谁想,家门口就碰上了要债的。
虽然天帝不追究了,但的确因为自己才导致了这些死伤。赤厷脾性虽烈,事理却也是明白的。因此,长呼一口气,换了面色,坦然道:“这事,的确是本君的错。你叫……长青?请入内一叙。”
长青没想到出名桀骜的钱塘君竟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一时诧异,抬起头,半张了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低头行礼道:“谢过龙君。”
他发愣的当口,赤厷也微微楞了一下,仿佛刚刚才看清他似的。眼前男子一袭青衣,面色苍白,目光幽深,口角挂着一线血迹,几缕黑发因跌倒而散乱下来纠缠在面庞颈侧,愈发衬得肤光胜雪。他忽然慌了一瞬,心中爬起一个荒谬的问题:这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低头干咳一声,赤厷有些诡异的微红了脸,急急转身入内,口中只道:“随我来。”
长青不疑有他,快步跟上。一时扯动伤处,不由闷哼一声,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胸口。赤厷忙转身抓住他手臂:“伤的厉害么?抱歉……我下手没轻重。”
长青受宠若惊,慌忙后退半步,礼让道:“龙君言重了,没什么的,微末小事,万勿介怀。”
赤厷内疚更甚,干脆一把将人半圈在怀里,揽着他肩膀,将大部分重量借到自己身上,径直而入。长青只道钱塘君赤诚,心中感激,不由低声道谢:“龙君高义,长青感佩。”
晴彩辉煌的洞府中、明珠高悬的光晕下,钱塘君黝黑的面皮,再度可疑的红了半分。
仆役们的态度自然是跟着主人走的,先前还在门前饱受白眼的长青,如今被奉若上宾,琼浆玉露鲜果美馔流水般捧将上来。赤厷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聒噪的很,都退下。玉奴,去后园折枝紫芝来。”
被唤作玉奴的是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童,梳着双丫髻,上头各缀有一颗拇指大的明珠,一双大眼甚是精灵,衣饰也与普通奴仆不同。原本笑嘻嘻捧了茶上来,听闻如此吩咐,大吃一惊,手上微微颤抖,差点将茶水泼了出来:“主子……紫芝?”
赤厷瞥他一眼:“少啰嗦,快去!”
玉奴撅起嘴,悄悄瞪了长青一眼,满脸痛惜的去了。
长青虽不明所以,却也知道紫芝是少见的疗伤圣品,猜测钱塘君是为误伤自己而内疚,欲赐药弥补。当下笑道:“若是为了长青这点小伤,龙君多虑了,歇两日便好,莫要糟蹋了仙草。”
赤厷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含糊道:“没事,不值什么……”
没多久,玉奴小心翼翼捧来了一个沉香木云纹填漆小托盘,垫着锦缎内衬,上头静静躺着一枝三寸长短新鲜带露的灵芝,浅褐中微微泛出紫色,周身隐隐有瑞气环绕。
长青悚然动容,忙起身推拒:“龙君,使不得!”
赤厷板起脸:“我伤了你,自该负责。怎么,你是还在怨我?”
这话说重了。长青默默垂下头来,半晌,低声道:“如此,长青谢过龙君好意。只是……如此仙草,用在长青身上着实有些浪费了,能否求龙君将之赐予在下,回去……救治重病的族人?”
赤厷抿了抿嘴,下了决心:“先治你的伤。泾阳那里……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长青吃惊之下,连赤厷措辞中的暧昧都没听出来,只猛的睁大眼看向他:“龙君?”
主座上的魁梧男人有些窘的低头喝口水:“总是我惹出来的事端,我去收拾也是应该的。”
龙君出行,云雨相随。
长青虽为蛇王,亦能腾云驾雾日行千里,却也是第一次体验九霄云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