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听过了他前一句话,脸上不露,心头一缩,登时住口。了非起身行礼,他也挣扎着要起来,青皇几步赶过来按住了。
“你不要动。”青皇说完冷笑,“若不是亲见,不可想谢铭狠心至此。谢欢,是何苦?”
“不从父命,是为子女之不孝,就是打死也是该的。”谢欢不愿惹他动气。青皇并非冷静之人,叫他和父亲同时动怒难以想象。
“你是他儿子,就不是朕的臣子了么?”青皇果然含怒,“他敢打死你!”
谢欢脑子里不甚清楚,居然对着床面笑笑,不知道回他什么。
“公子是为我。”有人怯怯地开口。
他才发觉随青皇一同进来的还有金婵。
为什么会有金婵。金婵去了哪里……他不可置信地努力转头看去,担忧的姐姐,愤怒的青皇,哀伤的金婵,房内还有一人是谁。他站得远,看不清表情。
犹如梦境。
====================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把皇宫当自己家了?”
梁徵带着金婵飞身落入蕊兴殿时,青皇忍不住烦躁,却还是挥手命退了要上前的侍卫。
金婵面色灰暗地在他脚边伏地跪下,梁徵扫他一眼,转身就走。
“金婵?”青皇托起金婵的下巴确认她的面孔,仍意外于她突然被人带来,便又叫梁徵,“站住。”
梁徵半回转身,提剑随意施了一礼,“陛下。在下要事在身,请恕失礼。”
若非看金婵可怜,实不愿走这样一趟。与谢欢来过一回找烈云,青皇宫殿的位置都记得清楚,但如今烈云不在此地拦他,烈云在华山。
谢欢则不知去向。
他往谢府看过,门外如常,府内却一片惶惶然。有谢铭之威,固然不至奔走混乱,但人人交头接耳所言,是大公子于众目睽睽被人掠走。
都已平安返京,反经此乱。
梁徵想不出谢欢会在哪里。
面前谢欢极力要保护的皇帝比从他口中听来的看起来更加年少,年少得简直像个孩童,满身少年人的青涩几近瘦小,可脸上仅仅残留下一两分孩童的神气。即使与他处在同一高度,好像他也习惯用俯视的眼光看人。
梁徵不想与皇帝多言。
“陛下!”金婵因感紧急,不避旁人,直言了出来,“谢家围困……围困,求您想法子帮一帮公子。”
终究是没敢说出挽花楼三字。
“谢铭大胆动我臣子,我自然要他好看。”青皇正烦着,却也可怜她梨花带雨,伸手搀了她起来,仍怀疑地盯着梁徵背影。
烈云一走,连个清静都不能有了么。
梁徵却听见金婵对青皇哭诉谢欢,再次回过头来,“陛下知道谢兄的事?”
青皇眯起眼睛,“怎么?你认识谢欢么?”
梁徵完全转过身,“在下与谢兄结义兄弟,情同手足。敢问谢兄现在何处?”
“朕为什么要告诉你?”青皇看不过他失礼。
若不是知晓青皇不会武,梁徵几乎想要拔剑威胁。但拔剑何用。他拨剑身后,抬手躬身长揖,恳切道:“请陛下告知谢兄去处。”
虽不是全礼,但他这般干脆,青皇也稍稍意外。眨眼时间的迟疑,索性说了:“见他不难。放下你的剑,缚了两手,跟朕走一趟就是。”
梁徵迟疑的时间很难察觉。
“此剑谢兄所赠,不敢丢弃。但请暂寄于此。”他双手解剑轻放于地,又自背了双手,自有人来以绳索绑缚了他,梁徵果然毫不反抗。
“爽快人。”青皇扯了一边嘴角笑。
“君无戏言。”梁徵说。
青皇点头,揽了金婵站起,“好,随朕一行。”
皇宫当然不比寻常人家院落,青皇一摆驾便要是浩浩荡荡的仪仗。但青皇挥手一概免了,只带了金婵同几个宦官步行。至灵静庵一停,回身示意梁徵这就到了。
宫内竟有庵院。许是谢欢曾提他姐姐修习之所。
他来寻他姐姐了?
“你同他结义兄弟,很亲是不是?”青皇突然问他。
梁徵点头,“是。”
“朕命你一件事。”青皇懒懒地说。
很怀疑青皇接下来说出的命令,但青皇不卖关子,直接说了。梁徵感到怀疑,但青皇只是说:“你不遵朕也不罚你。需得着的时候,你那么同他说是朕旨意就是。”
梁徵于是没有拒绝。
青皇看起来松了口气,又说:“朕再提醒你一句,他伤得重,不是朕叫人打的。你见着不要哭天抢地。”说后一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金婵。
梁徵心一沉,却也说:“在下知道。”
他不知道谢欢会这样。
宫内原是多规矩,但青皇是将他隐藏此处,许多事反倒省了。怕沾了药迹,一床薄被只遮盖了谢欢下身,房内几人也一时都不避。
梁徵退了一步,依稀像是刚刚与谢欢相遇时,以为他要死了,承天玉缓着那一口气撑他到达氓山药谷。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只顽强地不肯死去。
叫人震惊地不敢接近。
这里没有承天玉,也没有容蓉,但还好谢欢还半开着眼睛说话。
青皇与他说了几句,然后金婵。
忽然之间谢欢看见他。
然后笑了一笑。
他仿佛半梦半醒中迷离一笑,虚空中宛如烟云摇荡。他还是这般好看,这孱弱时,把平日故作的得意都去了,余下三分可怜,七分如梦如幻。
梁徵随他笑容怔了怔。竟感剜骨切肤之痛。
“梁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