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提回到家里,发现真姐和期叔在看电视。不由得问道:“铺子里的灯还亮着?忘了关灯?”
真姐站起身给苏提盛汤,边说:“阿扬在那里熬汤。”
叫得这么亲切,前两天还公子哥公子哥的。
“他熬汤?”苏提疑惑地看着期叔,这分明是期叔常做的活。他们店里有一道招牌就是珍奇牛杂。每天都要熬的。“我看看去。”苏提下楼。果然进了店门看见谭知扬在大锅旁搅着汤汁。
苏提走过去不远坐下。谭知扬看了他一眼。
两人无声,一人搅汤,一人观看。
“在这里可习惯?”苏提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放心么?”谭知扬满脸都是汗水,虽然天气已经冷了,可是守在大锅旁,总是会热。
“以前总是期叔熬。怕你害我家没生意做加什么东西下去。”
抹了一下脸,谭知扬看他一眼说“期叔腰疼。若你怕我加料。不如你来。”
苏提斜着眼睛,无赖般说“如今我是你老板的儿子,监工就可以。”
听他这么讲,谭知扬不再说话,继续搅汤。看着他右手还缠着纱布,像戴着露指的手套。
“前两天偶尔看以前的财经杂志。据说你也被成为商场神童。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苏提不以为然说。
谭知扬微微一笑“你以为商场神童如何?游泳池中,你指望百米飞人夺冠么?”
“你输的是气魄。恐怕知道自己不是谭家公子的时候,已经三魂七魄都不见了。”
“你说的对。”谭知扬也不否认。
“哼!这样活在世上干什么?”苏提居然恨他不争气。
谭知扬手里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又慢慢搅动起来。
苏提说什么,他也再没接话。弄得苏提十分无聊,上了楼去。
第二天一早,下楼吃早餐。发现谭知扬正穿着店里的衣服,在店堂内穿梭。本来铺子不大真姐和期叔只请了一个伙计,有时忙不过来,谭知扬一来,倒真帮了不少。进门得时候,隔壁得娇婆还和真姐说,“这个新伙计真是勤快,又靓仔,而且斯斯文文,一点都不像做伙计的。只可惜从来不会笑。”
真姐说:“他心里不痛快,还指望他笑吗。”
“怎么呢?”
于是两个喜欢讨论八卦的女人开始滔滔不绝,不时看着店堂里穿梭的谭知扬,偶尔还指点一下,恐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讨论谁。
谭知扬几乎目不斜视。有人点单就过去,没人点单就收拾台面,或者靠在一边。
苏提找个位子坐下,谭知扬也不过来,倒是以前的伙计升哥过来问他吃什么。苏提让升哥忙,却冲着谭知扬喊“喂!有客人不招呼么?”
谭知扬抬一下眼,然后走过来。“客人你想吃点什么?”
“一碗状元粥,萝卜糕。”苏提说。
谭知扬转头下单。
很快他把苏提点的东西端过来,苏提抬头看他一如既往的脸,不由说:“我看你早晚把这里的客人都赶跑?黑口黑面,给谁看?”
谭知扬也不理他,转身对着一个新到的客人“吃点什么?”
依然面无表情。
从开始的记恨,到如今的不屑。苏提不喜欢那种一点风浪就打惨的男人。如果对生活没了渴望,不如一头跳下楼去。
这个念头没有多久,苏提居然真的看到谭知扬坐在楼边,只要他稍稍一探身子,就立刻粉身碎骨。
不能大叫,苏提慢慢走过去,一下把他抱下,两人摔倒在地。他没有感觉到谭知扬的挣扎,也看不到他的脸,只感觉他的身体在颤抖。
苏提气急,伸手给了他一个嘴巴!他恨这种自杀的人。
“你真没用!就这么要死吗?!”
谭知扬的脸贴在地面,苏提坐起身子,用手扭过他的脸,想训斥他一番。却看见他满脸泪痕,面色凄怆,不知怎么他那日的笑容又印在眼前,苏提刹那呆滞,声音也没有那么大声了,只说:“你这是干什么?”
谭知扬将所有表情收回,对他说:“你放心,我不会自杀的。我只想嗅一下,死亡的味道!”
“什么味道?”
“很腥。”
“腥?”
“比鱼虾要腥,比海水要腥,比鲜血还要腥。”
“谭知扬!”
“是。老板的儿子?”谭知扬坐起来看着他。
“你有十块钱就可以翻身么?”
“我说过,那是大哥太抬举我。”
“那多少钱你可以翻身?”
“你要做什么?”
“我借你钱,要你翻身!”
谭知扬直直地看着苏提,苏提也在夜色里看着那张苍白清俊的脸,那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睛,还有,那未干的泪痕。
8
喝口咖啡,看着穿着印着珍奇茶餐厅衣服的谭知扬,苏提有点怒气。那晚,不知道为何冲口而出那样的话,那人怔怔看了自己良久,发出几个字
“你帮不了我。”
之后,依旧在餐厅里忙碌。似是要在此奉献终身。
商场神童,就是这般没有气魄之人?
站起身准备上班。以后这人的事决不再理。
走出门口,经过挂着烧鹅的玻璃窗,不经意回头,却正对上谭知扬在里面望出的目光。苏提一怔,随即瞪他一眼,往前走去。
日子过得有点恍惚,吃饭间,和同事聊天间,提取证人口供间,总有谭知扬在盘旋。
怎么会这样?
大概这人倒霉到极点,让自己不得不注意。苏提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