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府尹官不算大,不过管的是名符其实的天子脚下,能当上这个官儿,说明程岩简在帝心,挺得乾隆信任的。
程岩也不是第一次被乾隆散朝后叫到养心殿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感觉格外糟糕,不单是因为皇上今天急火火的,还因为吴书来叫人的时候脸上也没带着笑。
这老太监在宫中活了这么多年了,这种态度不可能是无缘由的,程岩平日里跟他关系不错,银子塞得也足,捉摸着这是不是吴公公给的暗示啊?
他还没斟酌出味道来,眼见养心殿渐渐近了,只能明着问出来:“公公,可是哪个没开眼的惹得万岁爷不快了?”
吴书来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声音中却带着很明显的暗示意味:“可不是,世上总有这样的蠢人愚人,万岁爷气了一整天了。”
程岩细细琢磨着,气了一整天,也就是昨天的事儿,他仔细想了想,仍然摸不着头脑,京城到了年节就热闹,小偷小摸的事情难免增多,不过年年如此,京中百姓也就习惯了,况且也没出啥大事儿。
程岩根本没往他前天半夜收到的那张状纸上想,横竖不过一个人命官司,死的又不是啥达官贵人,一个小小皇商,哪里能传到万岁爷的耳朵里呢?
他颤颤巍巍进去的时候,看到乾隆很高兴地在翻来覆去看一叠纸,程岩懂规矩知礼仪,压根没敢抬眼,自觉把眼皮耷拉下来,只盯着自己的靴子尖行礼。
乾隆没跟往常一样和颜悦色让他起来,更不用说让吴书来摆椅子赐座了,晾着他好半天没有搭理,仍然一脸兴致勃勃翻看着手中的纸张。
过了足有两柱香皇上都没再开口,这表示人家心里非常不高兴,程岩心头一阵阵发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惹得皇上这样不快,死的心都有了,才听到乾隆淡淡叫起。
跪了这么长时间,腿肚子都是麻的,程岩哆嗦着站起来,紧咬着牙根勉强站稳了,也不敢出声,心灰意冷低着头等着乾隆发话。
乾隆又晾了他半晌,方才笑道:“少年人总是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做学问,你看看,抄份《论语》都能有错字,真是该打。”
程岩这才知道他手中拿了半天的纸原来是这种无关紧要的玩意,心想不知道是那位阿哥这样得圣宠,能让皇上亲自给他检查课业,见乾隆示意,便上前飞快看了一眼。
这一看程岩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特地让乾隆放在最上面的纸张上,不仅有用朱笔圈出来的错别字,还有署名,上书“林子毓”三个大字。
乾隆还怕他不知道林子毓是何方人物,自己用朱笔特意写了“林琳”二字算是批示。
林琳……那不是他昨天抓起来下在牢里的那位吗?程岩明白过来后,吓得有点发懵,眼前一阵阵发黑。
乾隆轻轻抚摸着纸张,用一种长辈看晚辈特有的慈爱语气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子毓啊,朕真是拿他没有法子,天赋是有的,一百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来,聪慧得不得了,可惜就是不肯安下心来好生念书。”
他顿了顿,视线冷冷在程岩额头的冷汗上扫过:“不过所幸,他还练得几手武功,施展出来漂亮极了,日夜勤恳,也能吃得苦,依朕看,满京城的公子哥儿再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踏实肯上进的孩子了。”
“一个个都是些什么德行,斗鸡走马,养戏子畜优伶,满脑子肮脏事物,朕平日里事务繁忙,懒得管,并不代表朕就是聋子是瞎子,由着他们胡闹!这种东西,当头一刀砍了才是正经!”乾隆说话的时候略微咬着牙,带出浓浓的愤恨恼怒的意味。
如果说他先时在明示林琳,此时就是在暗指薛蟠,程岩听得真真切切,虽然没想明白林家二少爷到底是怎么跟皇上扯上关系的,此时也不敢问,嘴里不住搭腔,半晌后见乾隆没了别的话,试探性地告辞。
乾隆靠在椅子上,懒洋洋挥手示意他抓紧时间滚蛋,看到人倒走到门口处,特意加了一句:“朕不让你为难,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办案子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程爱卿也当问问双方当事人事情的始末。”
程岩急忙应是。
第37章
本来程岩看在海兰察的面子上,虽然证据确凿,却毕竟没有定罪,并没有把林琳下在死刑犯的监牢里头,只是普通牢房,得了乾隆一通埋怨,出了紫禁城就急忙命人把林琳送到上等单间去了。
毕竟满京城都在看着,程岩也不好当时就把人给放了,私底下去问了问林琳的意思,试探地提提口风能不能委屈他多住几天,好歹等这事儿风头过去再说,没成想人家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
“程大人无须顾忌我们兄弟,一切按照章程办就好。”林璐听说了后也特意去程岩府上拜会了一趟,笑眯眯一拱手,说起话来十分客气,“这事本来就是人有意往我兄弟俩头上泼脏水,既然那起子小人想大闹特闹,那不妨就闹出来。”
程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一下,斟酌道:“林公子,现在的情况对令弟可是十分不利的。”想借机倒打一耙的想法是好的,关键是现在你们身上的脏水是洗不清的。
“程大人尽管放心,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我兄弟俩自问问心无愧,谁都没有那个本事颠倒黑白。”林璐此时摩拳擦掌确实很想大闹一通。
他并不很在意林家一时的名声如何,这个世界跟红顶白,日后林琳只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