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了。”
“什么?”
他躲开红线的手,眼睛只看地面。“该死的宿命!”
“啊?”红线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有剑。“你……你去做什么了?”
“月老祠。”他晃晃手中剑,剑锋出鞘一寸,发出清冷的翁鸣声:“我用这剑把那厮的金身砸了,才逼得他现身……”
“他……都告诉你了?”
“……用得着他告诉么?看到他……本君就都记起来了。”
“那……你……”红线盯着他的侧脸,一滴水顺着挺直的鼻梁向下滑,结在鼻尖,半落不落,仍是他的贺宝,可又有哪里不对,那是……虚无?
“小仙!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留住本君?”那人忽然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大喝道。
鼻尖那滴水不知甩去了哪里。
红线被他吓到,声音不太连贯:“什……什么手段?”
“阻止本君回升天庭。”他轻蔑的笑了,那是从不会出现在贺宝脸上的笑容:“本君乃纯阳帝君,怎可被你一再拖累?”
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末尾那声叹息,慵懒又无可奈何。仿佛若干年前,他守在洞外听到的那样,那时他说:“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反复撕扯着的锐痛与喉间的麻痒一并迸发,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咳出一大口血来。
反复咳了许久,几乎要喘不上气,面前人只冷冷站着,冷冷微笑。
他弯着腰,双手用力绞着胸前的衣襟,泪水被攥出来,直直落进血里,这时,他听到那个快速的、锋利的、绝望的声音一闪而过。
再抬眼,看到刺目的红。
“宝儿!!”
他条件反射般扑过去,堪堪接住那人的身体,他按住他的脖子,可是鲜血仍往外流,源源不断,生命血淋淋的从他指下流走。
“混蛋!!怎么可以这样!!把我的宝儿还回来!还回来啊……若是不愿……为什么要下来……为什么!?”
他曾用过那么极端的方式去抗争,不让这个身子受一丁点伤,可是现在……伤口深可见骨,是求死的一剑。
和我在一起,就那么难么?!
你心甘情愿的一剑,却刺出个心如死灰的我。
他蹲在小小的坟包前,气得想哭,那个人真是残忍,到最后也没有睁眼,一眼都不给他。
“陪我一世……就这么难么?”
最后他抱着贺宝的身子只反复说这句。
陪我一世,就这么难么?
浑浑噩噩的,日子也能过下去,只是心情变了。
当初一起搭的瓜架长势可喜,一起翻的菜地收成不错,鸡棚也修葺了好几回,占地越来越大,只是……曾貌似幸福的地方,已成了一个人孤独等待死亡的空地。
后来小甲小乙又找过他几次,但他都没应,除非必要,他也不出门。
菜是家里有的,偶尔可以用晒干的蘑菇去换白米或时鲜的蔬菜,但除了维系生命必备的东西外,他对什么都没兴趣。
他经常坐在廊下发呆,脑子里却是天马行空的想象。
大多数时间他在回味与贺宝有关的一切细节,黑暗里黑白分明的眼瞳,露出两粒虎牙的生动笑容,穿着铠甲骑在马上天神般的模样……偶尔他还会偷偷的想,如果贺宝还在,他们此时会在做什么……
在外人眼里,这只是栋年久失修又荒芜不堪的大宅,人们的话题总不断有新的东西来填补,即使偶尔扯到这上面,人们会说:看啊,那曾是瑞大将军的府邸呢。瑞大将军……英雄啊!呃?你说谁?恩,瑞校尉也不错,西疆那一役真是厉害!……可惜,年纪轻轻就辞官归隐了。……现在吗?只住了一个可笑的护院……对,就是养了一窝公鸡的那个。
最后一次听到这样的议论时,他正从裁缝铺里出来,这天的阳光很好,他的心情也很好。
新裁的衣服他很满意,当递到手上时,他看到小伙计露出同情的目光。是啊,毕竟一个老人给自己买寿衣这事听起来确实挺悲凉的。
不过对他来说,正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前世以致前前世他都记得很清楚,但唯独不晓得死亡是怎么回事,应该会让人感觉很轻松吧,因为只要一想到自己快死了,就会忍不住长叹,然后觉得开心。
迈着不太轻松的步子往家的方向走,这次他特地绕到了正门,在门前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
曾拉着贺宝在这里上轿子,曾在这里被人叫做神童,曾在这里胡噜过他的后脑勺,曾在这里欺负过他无数次……宝儿,陪我一世,就这么难么?你走了,还有谁知道,在这个宅子,曾有两个孩子纠缠着出世;还有谁知道,在这个宅子,曾有少年的情思疯狂滋长;还有谁知道,在这个宅子,曾埋葬了两个人的灵魂。
陪我一世,就这么难么……你还是在生我的气,怪我不该拖累你?
……
两个鬼差向他勾指头,他微微一笑就亟不可待的过去了。
手脚乍然一轻,身子也飘起来。鬼差没见过这么主动的魂魄,一时有些惊诧。
“走吧?”他微笑道。
“啊,对,咱们走吧。”鬼差反应过来,在前头带路,另一个鬼差给他套上勾魂锁。
其实不必,他会乖乖的。
走了一会,方向不对。“怎么不去虚无殿吗?”不是向最末一层云天,他不禁问。
“嘿?”提着锁链的鬼差回头:“你懂得还挺多的啊……虚无殿早不设了,上面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