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了单,骤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也感到有些眩晕。
支撑着走出酒吧,没开车,叫了辆出租,直接回律所去了。
宋子衡从此放下酒杯,即将远赴荷兰开始新的人生了,而他的人生,也还要继续,不会去荷兰,也不会去他地,只在这旧故里,守着那些老故事,一天一天的,和回忆一起,走到结局……
时间尚早,律所应该还没人,刚到门口,却发现走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擦着墙壁,每一块瓷砖,都用心地擦拭着,擦得很认真。
他有些醉眼模糊,定了定神细看,这身影有些熟悉……
“谁?”他问。
那人回过头来,原来,是小鱼……
自手术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小鱼,山上播给邓子听的那一通电话,是医生在术后的小鱼强烈要求下拨打的,事实上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赶赴w山的路上,然后录音录了下来,那山上,是果真没有信号的……
而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小鱼,也没有去问过小鱼爷爷的情况,就连宋成徽的死活,以及这个案子最后到底会怎样,他都不再过问。
失去了妹妹,天下与他何干?
小鱼怯生生地看着他,一双手拿着抹布局促不安地,一会儿放到身前,一会儿藏至身后,眼睛里水亮水亮,轻轻地叫了一声,“萧哥哥……”
萧伊庭远远地凝视,大脑处于短暂的放空状态。
小鱼——邓子——小鱼爷爷——清禾——范仲——邓子……
随着这几个人物的影像在脑中逐一出现,那些破碎的,揪心的画面也一幅一幅连贯起来,如电影般一一回放。
他痛……
很痛……
他面对着小鱼的时候,该怀着怎样一种感情?
他从来没想过……
而此时面对着,他仍然很迷惘,因为,此时此刻,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试着去想象。恨吗?似乎没有那个气力……
讨厌吗?心中茫茫一片……
他再想,如果是妹妹,她会怎么看?眼前清清楚楚地,便浮现出妹妹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模样,眼眸如嵌入碎钻,璀璨明亮……
“二哥,我爱你。”
那是她仅有的一次,说爱他。在她离开三年,孤苦飘零之后,带着她特有的恬静清暖的笑,回到他身边。
后来,他才知道,她这一个离开和回归,在她心里,经历了怎样一次涅槃……
他静静地看了小鱼许久,心中妹妹的笑容却越来越熙暖,暖暖地包裹着他流着血的伤,暖暖地,让他残存的力气越来越虚软。
他低了头,开门,进所。
无爱。无恨。无怨。
如今的他,带着这样一种永远与之附体的痛前行,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想念一个人,再没有其它余力来对任何无关的人产生任何无关的感情……
走廊上,是他离开以后的余味,浓浓的,全是酒气。
小鱼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哗然而下,独自轻轻啜泣了一会儿,继续蹲下来擦墙壁,仔仔细细地,将原本就很干净的瓷砖擦得亮蹭蹭的。
擦完以后,她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口等,等律所里渐渐来人了,她才进去,在律所里开始擦桌子,擦椅子。
律所里的人对此情形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看着她,只是叹息。
这个女孩太懂事,来得早了,就在走廊上擦墙壁,擦完了,如果律所里来得最早的人不在,她也不会进去,只等人渐渐都来齐了,才进去给他们打扫。萧伊庭的办公室,原本是新来的助理整理,她也不逾越,只在新助理进去的时候,跟在后面,跪在地上擦地板……
这种情况持续好些天了,他们渐渐知道这个女孩的来历,也渐渐地,随了她,尽管这个女孩看起来很瘦,十分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