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丫鬟仆役端茶送水来往不绝,厅堂内人影绰约,依稀看到些锦衣革带的商贾相视而谈,不时抬手互揖互笑。
潭溪环顾四周,青葱竹子掩映着一条深邃游廊,朱鹤点角,彩绘栏杆,竹边假山曲水,甚是意境不凡。
潭溪往那游廊上去,七拐八拐行到一处偏院,仆役倒是不少,犄角旮旯里浇水的浇水,清扫的清扫,另几个小丫鬟往正厅送茶,茶托上用的是清一色的碎叶细瓷茶盅,单单这一点,就能叫人看出些规矩来。
潭溪咂砸嘴,这大户人家当真是讲究繁多,举手投足都是规矩教条,束手束脚一点自在也无。
这偏院儿中花草极多,尤其多海棠与菊花。
现下正是秋菊盛放之时,但见浓浓碧叶之中金黄雪白艳紫的花骨朵分散其中,娇妍可人。
潭溪沿着花骨朵往前,踱到一颗树下遮阴。前头房门前却跪着个人,着一身山茶刺绣的清淡袍衫,发髻高挽,宝簪斜穿,脚下散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书卷,被风吹的呼啦啦响。
那人虽然跪的有几分狼狈,却是腰杆子笔挺,手中颠倒着托着个旧书,头却歪斜斜,下巴往天上翘。
潭溪心中一凛,瞧这德性,除了潭家那个一脉单传的娇贵少爷潭子实还能有谁?一别十来年,不想也长成了个七尺男儿,虽然仍旧带着儿时的张狂秉性,单看背影,倒是能看出点英姿来。
潭溪心下好奇,忍不住顺着廊檐儿绕到他正面去看。
一瞧他见那张脸,潭溪旧忍不住砸了砸嘴,总算不辜负潭老爷一番好养。
潭溪眯了眯眼,细细瞧时,心中又叹道,这潭子实果不其然长成了个能沾得百花惹得百草的小白脸儿。五官精细,眉目含情,吊儿郎的带着痞子气。
潭溪正打量着,游廊上走来个垂头丧气的小厮,慢吞吞走到他主子跟前,温吞吞道:“爷,老爷说今儿要背这书,何时背完,何时……起身。”
闻言,潭子实噌的从地上站起,慢悠悠掸了掸膝盖,将书往地上一掷,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小厮见状,忙劝道:“少……少爷,使不得啊,先生常说君子正衣冠,若是被老爷瞧见了还不得……”
潭子实眼皮一翻,小奴才立马封住嘴巴,想劝又不敢劝,直憋的满脸通红。
“你是谁的人?”
小奴才巴巴地道:“爷……小的当然是爷的人。”
潭子实没好气撇他一眼,“那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你家老爷的?”
小奴才忙低头做钦服状,磕磕巴巴道:“这……小,小的当然是听爷的……”
“这不就结了,还废什么话,把这个穿上吧。”说着,已解下金玉满缀的腰束塞到小奴才手中,又把外袍脱下,往那小奴才肩上一搁。
小奴才抖着手接过腰带,带子上的金玉能压垮他似的不住颤栗,弱弱问道:“爷,这是……”
“废什么话,叫你穿上你就穿上。”
“是,爷。”
小奴才七手八脚将锦缎的袍衫穿上,正要系上腰带又被潭子实给止住了,“等等,你先去把秦青儿给我叫过来。”
小奴才忙褪下袍子,物归原主,急急往外头跑。
“再把清谷也给我叫过来。”
小奴才跑的正欢,听到声儿忙刹住脚,回头道:“爷,清谷现下恐怕正在账房忙着呢,您看……”
潭子实抬手遮住脸,叱责道:“废物,叫个人都不会吗,动静小点就是了,快去快去。”
小奴才领命而去,潭溪暗笑,当他家的奴才,肯定是上辈子作孽太多招来的。
外头日头有些烫,潭子实抱着袍子也往廊檐下挪,堪堪站在潭溪身侧,慵懒的斜靠在窗格子上。
潭溪有些忐忑地往一旁挪了挪,离他隔着三四步路。
两人就这么站了半晌,潭溪眼睛忍不住一斜,这近看潭子实的脸,当真是赏心悦目。这小白脸儿一脸的娇嫩,日头一刺,白脸透出几分曛红,跟朵娇憨的花儿似的,雪白内衫一衬,反倒全然没有正人君子的威仪气度了。
不多时,游廊上拐出来三个人。
打前儿是那个小奴才,腿脚甚是利索,后头并排跟着两人,一人同是奴才扮相,一人则是个清瘦少年,五官端正,面色粉润,一手敛着袍袖,一手背在身后。
“爷,找小的何事?”那个叫秦青的先上前揖礼,另两人垂手立于其后。
潭子实站直身子,雪白内衫上印出几道黑灰。“老爷现下在做什么?”
“回少爷,老爷现下正在跟江浙来的几个东家在厅上说话儿。”
潭子实扬了扬下巴,将袍子连腰带扔到秦青怀里,说道:“把这个穿上,小鸽子身板儿太小。”
秦青很是听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披在身上,系好腰带,问道:“爷,这是干嘛的?”
“你去替我跪在老头书房前,小鸽子站在廊上报信,温管家来了不用跟我说,只小心看着老爷就行了。”
秦青跟小鸽子点头称是,转身走开,就剩下清谷一个乐呵呵立在檐外。
廊檐下翠色鹦鹉叽里呱啦叫了几声,潭子实朝清谷勾了勾手指,脸上满是轻浮的笑。
清谷见状,讪讪笑着贴了过去。
潭子实脸皮贼厚的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少爷,大白天的仔细给人瞧了……”清谷抿着嘴直笑,一把将他推到墙上。
潭子实笑了笑,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路,推开一扇房门,请他进去。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