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躬,道:“孩儿给岳父大人敬酒,祝岳父大人万古长青、松鹤长春、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柳家大老爷笑开了花,忙摆手喝停了他,笑道:“有你这碗酒,老头子我算是好寿了,新鲜话儿就莫要说了。”
潭子实只得住嘴,直起腰来,将酒碗捧到面前要喝,却见那酒水泛起了涟漪,青天白日印在其中,一张惨白的脸也清清楚楚倒映在酒碗里。
潭子实心中一惊,忙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众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这柳家的乘龙快婿。
“混小子,还不快敬你岳父大人,发什么愣”潭老爷先急了,忍不住催道。
潭子实抿了抿嘴,咬着牙将脸凑到酒碗之上。
正要喝,酒水里的那张脸忽然咧开了嘴,笑不似笑哭不似哭,着实狰狞。
潭子实一惊,酒碗“哐啷”一声掀翻到了地上,酒水溅了柳家大老爷一身。
潭老爷忙起身呵斥道:“混账东西,怎么这么胡闹,傻站着作甚,还不快谢罪!”
柳家大老爷先是一愣,而后大笑着拉了拉潭老爷的衣袖,劝道:“潭老弟,莫要动这么大的气,小公子他想必是喝多了酒,不妨事,不妨事儿……”
柳老夫人忙拿帕子给柳家大老爷擦酒,皱着眉头打量着潭子实,皮笑肉不笑的道:“得了得了,都别闹了,好好坐下来看场戏罢。”
潭子实抹了抹额头,浑身冒着一股寒气。
柳寻州忙上前圆场,笑嘻嘻拉着潭子实的胳膊,命小厮把地上的碎碗片收拾干净,朝潭老爷道:“原该是我柳家的酒,这下倒好,还真就撒到我柳家老祖宗的身上了。”说罢,又朝潭子实笑了笑,“没承想潭小兄弟这么不经酒,是我疏忽了。”
他这一说,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儿,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潭子实这一晌过得真是不好受,坐在人堆里,耳边嗡嗡吵个不停,手心里也不住的冒着冷汗,临出柳家大门时,整个人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皮,被他爹塞进了马车里。
“混账东西,往日嗜酒如命,倒是不见你有这般能耐,竟敢当着那么多长辈的面叫你岳父大人难堪,你怎么就这么不叫人省心?”
潭子实跌坐在车里的软褥子上,浑身打着寒颤,心里憋着一肚子委屈却说不出口,只得闷着脑袋听他爹训。
“你怎生这么糊涂,今日若不是你二哥帮衬着,岂不是要叫你爹我也下不来台麽?”
潭子实把凉冰冰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脑袋有些昏沉,什么话也不想说,便忍了一路不与他爹搭话。
第28章 镜花水月(四)
回到府上已近黄昏。
下了马车,温中早在大门外头候着,见了潭老爷忙道:“老爷,九七晌午从洛阳回来的,这会儿还在堂上侯着,非要见老爷一面不可。”
潭老爷瞪了潭子实一眼,朝秦青跟小鸽子道:“去吧,先将少爷送到房里,小鸽子去后堂给他端些醒酒汤,晚膳不必来我这里了。你们好生侍候着,别叫他混闹。”
“是!”小鸽子忙搀着潭子实往府里去了,秦青跟在后头。
“信阳出了什么事儿近几年也不见有什么大事来报。”潭老爷敛着袍袖,走在温中前头。
温中跟在后头,点头哈腰道:“往年就数他那里最太平,只是今年信阳贫旱连连,山菊花收成颇微,再者本来雇好的人手,因着茶庄雇人,且酬劳不低,走了大半,剩余的也都是应付了事,只怕难以交差了。”
“这山菊往年都是往扬州销去的,年前儿才应了靳家十余船,怎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现在才来见我?”潭老爷微微怒道。
温中忙道:“老爷息怒,九七往年差事办的最好,人又事故老成,本来不欲因此小事便来劳驾,怕是他一人实在是回天乏术,这才回了府上……”
“罢了罢了,实在不成,先从散民手里收购些,你先去忙,我自去堂上见九七,这事儿万不能走漏了风声……”潭老爷一面说着,一面进了府门。
温中长舒口气,见潭老爷走远,小声嘀咕道:“老九啊,为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是夜,疾风渐起。
潭溪瑟瑟缩缩地坐在潭子实房中的几案边,对着一盅凉茶闲坐。
屋室里静极,只听得外头风声一声盖过一声,尖利的呼啸声似是要摧花毁树,将漫天残余的暖气儿吹的没影儿。
府里下人都已睡去,里头外头皆是黑黢黢的一片。
潭溪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一时却也没个人能说话。
“啊!”
突然一声惊叫,潭溪忙扭头去看。
潭子实睡榻里侧的墙壁上仍旧泛着一团光晕。
潭子实正在梦中对着一个白衣人惊叫。
潭溪瞧了眼那个白衣人,傻了眼。
这白衣人不是旁人,正是潭溪自己。
潭溪暗道,看来白日里吓他不轻啊。
梦中的白衣人一步步逼近潭子实,脸上面容狰狞,嘴角还挂着血。
潭子实一面往后退去,一面吞吞吐吐道:“你……你,走开!”
白衣人笑道:“你莫要害怕,我不会吃你,也不会害你……”
那个白衣人一面走着,嘴角一面往外渗血,身上的衣袍一点点变得焦黑,渐次露出里头焦炭似的皮面,冷笑道:“呵……造下什么样的孽就该偿什么样的罪……”
潭子实吓得魂飞魄散,道:“不……不要过来。”
潭子实正往后退着,身后忽然成了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