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难受吗?饿不饿?”
但这回神情不似方才轻松愉悦,而是略带迷茫与忧愁。
韩梦柳淡淡道:“无甚大碍,多谢太子殿下相救。余下的我自己调息即可,不劳……”
突然身体被猛地一撞,夏昭宛如受惊的小兽般扑上来,将韩梦柳抱紧。韩梦柳不动声色地将受了外伤的胳膊抽出来,低头望着自己胸口那颗黑黑的脑顶,无言以对。
明明没喝酒,怎么又这样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受伤,我……”夏昭颤抖着,“阿梦,我想保护你。”最后这话语气又委屈又笃定,说完还不忘在韩梦柳胸口蹭蹭。
韩梦柳叹息,“太子殿下误会了,此次是因杜松风无辜遭劫,我身为朋友,自然两肋c-h-a刀。受内伤也是因为武功不常使,生疏了。太子殿下无需自责,也切莫多想。”
夏昭果然不动了,过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瞪着双眼垂死挣扎道:“我不信。如果只为杜松风,只需证明龙袍并非瑞福临所制即可,你为何又要拼命去找谭廷及幕后指使之人?你分明是……”
“为救人,证据自然越多越好。”
“不!这并非你的真心话!程熙对我说了,你亲口说自己乃太子郡主生父,而且我也知道,之前你多次埋伏于二皇子府周围,你去那里干什么?只为杜松风,需要如此吗?”
“太子殿下反驳起旁人总是头头是道。”韩梦柳无奈地笑,“当日立誓是为求景右相助我等一臂之力,暗查二皇子亦是为我自己的安危考虑。可这么说你仍是不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梦……”夏昭语气哀婉,面色凄然。
韩梦柳不愿承受如此仰望着自己的目光,别开头,视线巡过夏昭寝殿里各处摆设,如今不急不忧,前事种种一点点泛上来,他盯着角落里的衣柜道:“那件龙袍进了你府中,你先前当真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知道?”
夏昭一愣,终于从韩梦柳怀里抽身出来,“你的意思是?”
“可否请太子殿下将此事因由讲讲清楚。”韩梦柳终于又看着夏昭了,但目光仿佛回到了难产后的那日,疏离且含冷意。
受封供奉翰林后,他料到早晚会出事。最终事情变成这样,他本以为是夏昭的对手以他这棵招风的树做幌子,摆下了出其不意的一局。可如今细想,实情或许并非如此。恐怕他仍是被算到了局中,只是先前料错了算计他的对手以及目的。
夏昭道:“父皇虽然更偏爱我,但眼下似乎并不介意二皇子与我相争。二皇子刚愎自用,我知道他上次害我不成,一定会再伺机谋划。我……”看看韩梦柳,“我也有被动受之,再顺势彻底除掉他的想法。所以我故意往府里带了许多歌姬,就是为卖个破绽,给他行事之机。当然,我找那些歌姬,也是因为想要……”再偷瞄韩梦柳,“想要他们以为我对你没意思了,不再打你的主意不再伤害你。为了做得像些,我不得不对你……尖酸刻薄,你别怪我,我心里……也很难受。”
夏昭停下,想看韩梦柳的反应,可等了半天,韩梦柳也只是一脸平淡,夏昭只好再说下去:“果然二皇子借歌姬出手,我甘愿被缚,是因程熙已经搜到了二皇子迫害我的实证,只要拿出那些证据,就算不证明瑞福临的手艺,二皇子也跑不了。”
韩梦柳挑眉,“所以太子殿下想说,我所做的一切是画蛇添足,坏了您的大计?”
“不!我并非这个意思!”夏昭急得站起来,“就算你们证明了龙袍非瑞福临所制,又找到了谭廷这个替死鬼,我也照样可以拿出二皇子构陷的实证。最终没拿,是因为我与程熙讨论了堂审那天谭廷自尽后父皇的态度,又探了太傅的口风,觉得目前尚不是赶尽杀绝之时。从上回到这回,我觉得父皇的放任实际是在考验我与二皇子,若做得太绝,父皇定然不满。二皇子却没想透这一层,或许他曾经确实有那么一刻离太子之位颇近,但如今已越来越远了。”
韩梦柳不语。
他方才那句只是打趣,没想到小太子就当了真,竟说出了机密,那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眼神和语气倒也的确有几分可爱。
而且这么一来,他终于想透了其中关节。
其实,建平帝从头到尾所有行事并非考验,而是锻炼。二皇子夏纪只是用来给夏昭锻炼的工具,夏昭披荆斩棘一个个障碍越过去,心智与手段越发成熟,以后就越能坐稳龙椅。
只是不知众多皇子中,建平帝为何唯独偏爱夏昭?
如此一看,他所扮演的角色也就明了了:此事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考验,并且是建平帝与景澜亲自设下的考验——
他乃韩平之子,又是太子眼下的挚爱、郡主的生父,文学武功才华智谋颇为不俗,将来他究竟会以什么身份存在于世、是否忠心、对太子能有多少帮助多少消耗,建平帝很想知道。
哎,当日出事之时他想了许多,为何就没想到这一层?为何连夏昭有后手都不敢确信,就这样傻乎乎地跳进了圈套接受了考验?
想必如今建平帝算是较为满意,所以才会放任他继续顶着供奉翰林的官衔大摇大摆地住在太子府,所以景澜才会对他说那句“有你在太子身边真是亦喜亦忧”。
喜的是他确有能力辅佐太子,忧的是……若太子一直只喜欢他一个,还喜欢得不得了,恐怕不行。
譬如现在。
夏昭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