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主任你信道？”

“也不算信，就翻翻看吧。”他靠在椅子上，神色里带了些萧索，“修身养性，想法子看开些。”

修身养性之后的恶魔主任应该会对自己好一些吧？虽然对方臭着一张脸，颜昳还是热情洋溢地连连为他夹菜，还盛了一碗鸡汤给他：“主任您补补身体！”

欧阳瑾默默地喝着鸡汤，温度正好，从口腔滑下去，仿佛能温暖正一寸一寸冻住的身体。

“我在手术室都没见到你……”颜昳小声地埋怨着。

“我右手……使不上力。”他垂着眼，“这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开刀。”

“真希望你的肩周炎快点好啊！你再不好我就实习结束回学校了，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了。”见他没反应，颜昳接着又郑重其事地宣布，“主任，我想好了，我以后会认真学习当一名好护士的！”

欧阳瑾头也不抬：“你受什么刺激了？”

“不是受刺激，我是认真的！”颜昳忙解释道，“今天上台的时候他们说有一个得了骨肉瘤的小孩子努力用假肢练习走路，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生命一点一点流逝会是什么感觉呢，我就——”

“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值得感慨的。”欧阳瑾打断了他的话，连鸡汤都放下了。

啊？说好的看《庄子》来修身养性的呢？颜昳一愣。

欧阳瑾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抱歉，你接着说，你就怎么了？”

“我就决定做一个好护士，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做决定，之前我一直都浑浑噩噩的，高考没考好念护理吧，就念了，学校分配实习吧，就来了，但是我这一次真的想好了。”颜昳十分认真，“虽然护士这份职业又苦又累，但是能陪着那些病人，看着他们逐渐康复或是安详离开，一定很高尚吧！”

欧阳瑾静静地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然后说：“那你能先把护理常规背下来么？”

☆、冒出来一个表叔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又是一片春光，他居然又一个冲动把主任给睡了！

昨天晚上颜昳本来只是去欧阳瑾的床头背护理常规的，看着他虚虚地躺在床上，邪念腾空而起，掀开被子挤上去就把欧阳瑾的睡衣睡裤给扒了，翻云覆雨地滚了大半夜。

明明几天前他还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啊……一定是因为手术室太黄暴了！

颜昳穿衣下床，还预备把早饭端到床头呢，欧阳瑾已经起来了，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还有多久回学校？”

“两个星期。”

“你行李也不少，到时候我送你回学校吧。”他也不问关于颜昳父母的事，大约是早已看出了端倪。

颜昳高兴得手舞足蹈，抱住了欧阳瑾：“主任我就知道你最好最善良了！”

欧阳瑾一愣，用左手回抱住他，右手慢慢地举起一些，只够着他的腰，也只能放在那里，根本没有拥抱的力气。

右手就快完全不能动弹了，右腿也渐渐的难以移动，后面……会是哪里呢？

上班的时候陆明请他去神经内科会诊，同时也是问他的病情，欧阳瑾只是笑笑，说自己按时服药了。

其实哪里有治疗的药？不过是延长其发展至需要使用呼吸机辅助呼吸的时间罢了，等用上了呼吸机，这药也就没有用了。

“你们科……有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的患者吗？”欧阳瑾对陆明说，“我想见见。”

他们科确实有一个。

陆明推开门，欧阳瑾一眼就看到一个病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不能说话，甚至连自主呼吸都无法做到，只能依靠呼吸机协助呼吸，旁边有护工举着标有“腿疼”或是“背痒”的牌子，他只能通过眨眼来示意。

最残忍的就是病人始终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的冻住，却又无能无力，直至不能说话，直至呼吸衰竭。

“也不是一下子就发展成这样的……而且就算身体无法活动自如，每个人的活法也是不一样的……”陆明安慰了两句，忽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到了此时此刻，仿佛无论说什么都那样的苍白无力。

欧阳瑾勉强笑了下，步履维艰地离开了，也不回科室，就坐在医院小花园的长凳上看着大好春光，不经意间，花就开了，粉色的花朵挤得密密匝匝的。

有在产科生了孩子的产妇出院从这里路过，一大家子都欢欢喜喜的，抱着初生的婴孩不住的笑着，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也有老年科的护士推了病人来晒太阳，老爷子老太太高兴了，也能下来走两步。

欧阳瑾愣愣地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切都离他极遥远，要是病情恶化得快的话，也许一年内他就要变得像刚才见到的那个病人一样了，要是幸运的话……即便延长了几年的寿命，但是躯体被禁锢住，一动也不能动，又哪里能算幸运呢？

忽然眼前有一个人跑过去，欧阳瑾认出了这个背影，喊了声：“小颜！”

颜昳本来是帮手术室里的老师们出去买咖啡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上欧阳瑾，忙凑过去坐到他边上：“主任你在放空哦！”

欧阳瑾直接从袋子里拿了一杯咖啡出来就喝，颜昳急得上蹿下跳的：“这是买给王医生的啊！你怎么就给喝了！”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淡淡说道：“你再跑一趟就是了，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去手术室让你今天早下班。”

得了这句话，颜昳立马就蹦起来了：“主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