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怪物甩着脑袋,似乎要将他一下子甩到墙上。
他会被砸成一滩烂泥!
我咬着牙看着孤立无援的安德鲁。
该做些什么!
抽出藏在后腰的手枪,我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怪物的獠牙。
满地狼藉,我坐在一地混泥土残渣中,我深呼吸着,双手紧紧握着手枪,想要借此减缓枪口的抖动。
恐惧?不安?慌忙?
究竟哪种感觉更多一些?
我说不清楚,视线游离着,我望着前方扭打在一起的怪物和安德鲁。
要瞄准哪里?
怪物的上半身?脖颈?头部?鼻尖?额头?
是哪里?!
“眼睛!”安德鲁朝着我吼。
我一愣,望着怪物两个血窟窿般的眼眶。
他是对的。
眼眶是连通大脑的地方……
我调整枪口,对准了怪物的眼睛。
我急促地呼吸着,催促着自己扣下扳机,但另一种令我不安的可能性却让我迟疑。
如果我失手打中了安德鲁怎么办?
我眯着眼睛,犹豫着,看着安德鲁咬着牙躲闪着,他的体力地剧烈消耗,我不知道他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你有几成把握?
我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有几成把握。
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什么可能性都没有!
下一秒怪物抓住了安德鲁的右腿,将他整个用力摔了出去。
就是现在!
“嘭——”
扣下扳机,巨大的枪声。
一瞬间几乎失去听觉,耳鸣着,手枪的后坐力让我整个后仰摔在地上。
子弹瞬间打穿了怪物的颧骨,一阵撕裂般的吼声整个教堂似乎都因此震动,紧接着,是ròu_tǐ摔落在地上的声音,打碎了满地的玻璃,脑袋晕眩着,手掌有些麻木的疼痛,我侧着身子伏在地上,眯着眼看着怪物攀出窗户,消失在了视线中。
安德鲁……
晃神了一下,我支起身子,下意识地寻找那个人影。
满地狼藉,我的视线触碰到一个背对着我倒在地上的身体。
顾不得许多,我慌忙爬了过去,玻璃渣刺入手掌心也浑然不觉。
我跪在他旁边,将他的身体板正,靠在自己腿上。
他紧闭着眼睛,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手臂上一道狭长的划伤显得触目惊心,衣服被撕破,肌肉外翻,可以看见深处的肌肉组织,汩汩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上,我想按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但温热的血液却不断从我指缝间溢出。
一阵血腥味扩散。
“安德鲁……”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上半身,紧张地望着他。
他没有反应,紧抿着下唇闭着眼。
我愣了愣,想起最后看到的画面,他被怪物扯住了腿,甩了出去。它是否将他用力砸到柱子上,震碎了他的内脏?
不敢细想,我手指试探性地伸向他的鼻子,却陡然停住了动作。
这一刻,我突然很害怕求证某个猜想。
是我害死了他。
慌乱,无措,裹挟着对于未知的恐惧,渐渐蔓延。如同一层层蚕茧,将我一层一层包绕。我定定地望着紧闭着双眼的安德鲁,脑海一片空白。
我的手颓丧地停在他鼻尖前,发丝垂在脸颊两侧,我陷入了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渐渐地,空洞,茫然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要慢慢吞噬我的心,我一言不发,只能任由周围的世界与自己仿佛渐渐隔开一层看不清的白雾,我想伸出手拨开那层白雾,但却无论如何伸出手却只能捞到满手的冰凉,孤独感,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冬日最凌冽的寒风,裹挟着化不开的冰霜,刺入脊骨。
白雾,渐渐化为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失去了最后一点能够寻求的光。
“咳咳……”
某个人突然咳嗽了起来。
思绪,像是被一根线慢慢从黑暗中牵引了回来,我回过神,稍稍低下头。
安德鲁有些疲劳地睁开眼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冬眠。
他沉默地望着我。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出什么,只能发出些嘶哑的声音。
“死不了。”安德鲁云淡风轻地回答。
“……对不起。”
“我只是看它不顺眼。”安德鲁稍稍坐起了身子,身上的伤口因他的动作稍稍撕裂,他皱了皱眉,“扶我一下。”我扶着他坐起,他尝试着动了动右腿,但牵拉到右脚的一刻我看到了他咬紧了牙关的表情,内心的愧疚更多了几层,左手撑着身子,安德鲁靠着手臂的力量坐了起来,他曲起左腿,左手搭在膝盖上。
他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一脸阴霾,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为什么要来这里?”安德鲁抬眼环视了一下一片狼藉的侧厅。
“刚才我听到歌声,我顺着歌声找到这里,进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前唱歌。”我稍稍侧过脸,看着那扇已经支离破碎的窗户。阳光擦过残余的窗框,照在满地玻璃残渣上,微微反射着光。
就在几分钟之前,一切还是那么的平静美好。
而现在,一切又被摧毁得丝毫不剩。
“小女孩?”
“嗯,长头发,白裙子,七八岁的模样,但是奇怪,现在不见了……”我的视线依旧停在那破碎的窗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