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纯拎着顾亦然的耳朵，又羞又恼，“让你说了吗？我还不知道？”说着伸手背将牙齿上沾的辣椒擦掉。

顾亦然想挣脱夏纯的魔爪，奈何人小手短，力气也不大，挣了半天也没挣开，只能眼睁睁不甘心地看着夏纯得意洋洋睨着她说道：“还有，刚才应该喊我什么？”

顾亦然虽然是个老老实实的孩子，但是男子汉耳朵被女人揪住可是奇耻大辱。

“不喊。”他闷闷道。

夏纯瞟了一眼顾亦然微微泛红的耳朵尖，还是松了手。

顾亦然如蒙大赦，赶紧退开三尺远，捡起筷子擦了擦，重新吃饭。

夏纯撇撇嘴，“让你没大没小的。让你叫句人有这么难。”筷子敲了敲顾亦然的碗。

顾亦然闷闷地抬头看夏纯。

餐桌中央吊着的一个孤零零的灯泡发出昏黄却异常柔和的光线，夏纯撑着下巴，在餐桌的对面托着下颚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少女的眼睛很大，眼白透纯，眼瞳黑得干净，很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似乎带笑的温柔神情，令人恍惚。

“然然，你怎么老是这么闷闷的啊。”对面的她有些失望地微微叹气，板着手指头一一细数她的不满，“你看你，说话闷闷的，做事闷闷的，吃饭闷闷的，连我故意扯你耳朵你也不发脾气，还是闷闷的。你这样老是闷闷的不行啊。”

顾亦然放下手里的筷子，微微垂头。

闷闷的，他能怎么办呢。

“你老是这样，一脸呆样，愁眉苦脸，我妈看了也不高兴，总觉得她像是亏待了你。”夏纯问道，“开学到现在都好几个月了，你要在这里住习惯才行，要学会交点朋友，真的不能老是跟在我后面了，跟在我后面没好处的。”

“我不想认识别人。”顾亦然低着头，很小声地说，“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喜欢我的。”

夏纯吃惊：“怎么会呢？”

顾亦然咬咬嘴唇，“因为以前我妈妈在……”说了半截话，顾亦然头又低了一些，顺势把后面的话也一起咽了下去。

不想说的事情夏纯也没有追问。虽然对夏徐真这个姐姐的过往不甚了解，但是从夏瑛的口里，还有邻居的风言风语当中所折射出来的，她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顾亦然九岁上下，正是男孩子自尊心开始萌发的时候，过去的生活漂泊，很难顾全他在同学圈子当中的脸面。

夏纯挑起筷子扒了口饭，咽下去：“我也不知道劝你什么，总之，你不许再整天只跟我混在一起。你去交朋友。”夏纯把筷子拍在桌上，眉毛一挑，打了个嗝，“你是我外甥，放手去玩，谁敢欺负你，你小姨我第一个锤他。”

这么暴力？

顾亦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夏纯。

夏纯满不在乎：“交朋友这事情真心就行了，玩得来就玩，玩坏了打一架散伙就好了。”说完又赶紧补充，“诶，我不是叫你去打架啊，我只是说，有时候人的性格还是得强势一点，至少保护一下自己，因为不是所有的朋友都会真心对待你啊，要是受了欺负的时候，千万不能忍，就得还回去。”说着又紧张地补充，“……我是说，受欺负的时候啊，但是你自己对待朋友还是要真心，要是你去做那个坏人，我先锤死你。”

说着夏纯捏了一下拳头，往顾亦然面前招了招。

顾亦然低头想了想，“那……什么样的才算是不好的朋友？”

“这个嘛……”夏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之后，“就像今天我们放学的时候，那个喊住我们的白痴。”

“你不害怕吗？”顾亦然有些好奇。

“害怕什么？”夏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不屑道，“我才不害怕他呢，他要是敢找我麻烦，我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你怎么这么凶？”顾亦然小声道。

夏纯反问：“不然呢？让他欺负到我头上来呀。”

“我妈妈对别人也很凶……”顾亦然突然说，“不过，她对我也很凶。每次，她被那些叔叔骗了以后，或者自己输钱了，就会把气都撒在我的身上。”

夏纯略略沉默，随即道：“你现在在我们家，不会那样了。”

顾亦然点了点头。

二人吃完饭差不多已经七点了，九月初的傍晚还是有些闷热，收拾完了碗筷桌子，二人飞快赶完当天的作业，趁着风凉，在蝉声当中散步。

冰棍摊前，夏纯掏出自己今天午饭剩的几块钱，买了两只冰棍，递给顾亦然一支，二人边吃边走路消食。

夏日的黄昏时分，一到起凉风的时刻，总是让人能忘怀一天当中那些不美好的东西，觉得幸福安逸。

夏纯带着顾亦然转了一圈之后，抄小路巷子回家，嘴里的冰棍吃剩下一半了，突然眼馋起顾亦然手里那根其他口味的。

顾亦然拗不过夏纯的，只能老实巴交吃她吃剩下的那根。

二人转过一个路口前便隐隐听到前面不远处有些不对的动静。

夏纯惹是生非多，一听就知道是谁又在前面打架了，回头给顾亦然使了个眼色，“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