乓的一声,烟杆敲在床沿重重一响,把李金花说了一半的话敲断:“王都王都,王都离咱们村有十万八千里远,不要旁人传什么嘴,你全信!你看他当年,有哪一点儿像是被赶出门的落魄寒酸样?我明白和你说了,他不是一条丧家犬,他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猛呐,有他护着宝儿,那是宝儿的福气!”
汉子发了脾气,李金花可一句也不敢回了,且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伸手掖了掖被角,答道:“我这不是也答应让宝儿和他同去了吗?好啦,你明日还得早起,快别抽了,睡吧。”
次日向天游如约前来,送池深到了学堂,还没进门便凑巧遇见了教书先生。先生远远便看见了车马,原还想着哪家富贵少爷新来学堂,不曾约过,却瞧见一位气度非凡、长身玉立的男子扶了一把后头的矮个少年,定睛一瞧,不是边村的王小宝,还有哪个。
两人一番交谈,先生观向天游面貌态势,就不敢小瞧了去,更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他愿意带人单独出钱上路,倒还省了学堂一些车马宿食的费用。
等到了启程前一天晚上,李金花拿出一件新衣,翻开给池深看里头特意缝死的钱袋,让他拿手捏了捏,叮嘱道:“你爹说了,虽然一路有向少爷照拂,可也尽量少麻烦人家,还有出门在外,想买什么,别太寒酸,这里头除了些铜板,还特意给你放了一粒碎银子,不必省着花,没得让人小瞧了去。”
池深还不觉得怎么,倒把王黑蛋眼馋的紧,眼巴巴盯着暗袋不错开。池深趁李金花收拾其它物件时,凑到他身边轻声道:“等我猜出诗谜,给你赢个大花灯。”
王黑蛋顿时咧开嘴,高兴道:“那我要一个金猴灯!”
池深摸出两个铜板悄悄塞进王黑蛋手里,笑起来露出一边梨涡:“你便等我回来吧。”
第5章 造化
池深坐上向天游备好的马车,之前去学堂那次,光顾着担心先生是否会不同意,再加上他并非真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乡下孩童,竟忘了感受这架马车的不同,此时细细一体会,方才觉出j-i,ng妙来。
外头暑气渐浓,车厢窗门却斜斜打开一条缝,上头雕刻的百鸟落林栩栩如生,将外头景致裁剪成一片片,微风透进,格外通气。
两匹深棕色高头大马在前面牵着,车内空间应该是比寻常马车大上一半,底下铺了一层细密竹席,又凉又轻,被褥堆在后方,可倚可靠,格子里备了些耐放的吃食,池深这具身体毕竟年幼,摇晃间脑袋一点一点,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被向天游摊平了身子也不知道,醒来时已近黄昏。
马车已停,车内不见人影,池深心里空空,急急忙掀开帘子朝外张望,道宗正在马车附近架木生火,向天游从远处走来,手里拎了一团红色,走进了池深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大概是怕血腥气熏到池深,向天游不许他凑近,等火舌将r_ou_炙烤出香味时,才唤他下来。
太阳落下去后,天忽然就黑了,只剩哔哔啵啵的火星在身边炸开,道宗仍然没有吃一点东西,甚至连人都不见了。
池深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宗爷爷去哪儿了?”
“他去远一些的地方守夜,你不必为他担心。”
池深知道道宗并非常人,有时他常自问,一个从灵魂到身体真真正正都是十一岁的天真孩童,面对这些明显不寻常的情况该说什么做什么,可惜他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做,生怕露出太多马脚,倒不如保持沉默,只要他不问,向天游也就能不计较他不同平常小孩的地方。
或许古旻说的对,大聪明小聪明池深一样没占,无论去哪里,都是很吃亏的,想要做成一件事,必须得花上十倍的真心与努力才可。一想到此,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向天游手下一顿,收回拨弄火堆的细枝。“小小年纪,做什么唉声叹气。”
池深向后一仰,倒在草堆之上,望了满眼的密密繁星。“我只是在想,人活在世,都是很不容易的。”
这话向天游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片刻后才说:“确实,只是越不容易,越要挣扎生存,世人多是如此。”
池深不愿话题如此沉重,翻过身脸朝着向天游道:“许是因为心里有牵挂,再艰难也要为那些人或事坚持。我和哥哥彼此相守,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方才这么说,也只是因为想到哥哥说的那些陈年旧事,胡乱感叹罢了。”
“我想你大约是觉得我心肠冷硬,其实道宗有玄功傍身,远比你的小身板结实。”
池深见他肯透露信息,撑起身问:“玄功?”
“玄功,你是练不了的。”
向天游说的肯定,池深反倒不服气起来,又问:“你如何知道?”
“我替你摸过骨,探过脉。”向天游笑着摇头,眼里有些遗憾,“凡人之姿,永不能证道。”
池深背后渗出一层惊汗,直起身,面色凝重:“我竟不知有这事,不能证道,那会如何?”
“长则百余年寿命......”向天游同样沉下脸,“我已有了决定,宝儿,待你成家立室,功成名就,我再离去,咱们少说还有十年光景呢。”
池深察觉到撑在草上的拳头微微发抖,不自在挪了挪位置,颤声问:“凡人之姿......当真就一点希望都没了么?”
向天游瞧出池深眼底的不舍与无措,暗暗咬了咬牙:“有也是有的,有一种丹药,名为造化,服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