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帝王的无奈。
没有母族的支撑,孤立无助。明明对郑柔恨之入骨,可却不得不谄媚讨好她,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刘太妃和祝天韵这个弟弟,最初时甚至要与他们疏远。
朝堂之上除了郑柔的人便竟是些阿谀谄媚的蠢材,皆是他那糊涂老爹留下的烂摊子。外有西戎虎视眈眈,内有百姓民不聊生,他便是有惊天之才也无力让这样风雨飘摇的大宁出现盛世光景。
财政不足,兵饷不足,重文轻武,处处钳制着他的施展。可是他没有妥协,而是咬牙坚持,一点一点地挽救着大厦将倾。
“皇兄放心,臣弟绝不会让大宁江山断送在臣弟手里。臣弟一定会拼尽全力,定叫西戎有去无回,后悔踏足我大宁疆土。”
祝天韵这话说得可谓狂妄,可谌师弈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之意,而她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夫君。
事到如今,以她的聪慧已然能明白皇帝和祝天韵打的是什么主意,凝眉思索了片刻,她开口道:“皇上,臣妾认为不仅要叫西戎有去无回,更要叫西戎彻底消失,永绝后患。皇上方才提到臣妾的父亲,承蒙皇上看得起,臣妾相信他应当愿意成为为国为民,成就这等侠义之举。”
就这样,三人在御书房为大宁的未来做出了计划,后来,皇帝驾崩,祝佑杞登基。
祝佑杞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皇虽然死了,可一切都仍按照他生前写好的剧本发展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祝佑杞一直以为自己的那只黄雀,却忘了,黄雀之后还有人呢。
祝佑杞得知真相是在两个月,彼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西戎兵在京城脚下盘桓两日,不仅再没找到机会攻城,反在与义军的对战中节节败退,彻底尝到了被人吊打的滋味。虽然很不甘心,可面对惨重的伤亡,西戎也只能宣布撤军,而他们终究是没能活着离开大宁的疆土。
在谌师弈和祝佑杞率领一部分义军紧急赶往京城救援的同时,谌家二老也领兵前往边关,趁着西戎举国入侵之际,直捣黄龙,势如破竹地攻占下了西戎皇城,俘虏了西戎皇帝及一干贵族。
而后守在边关养军蓄锐等待着被义军和各路援军多方夹击的西戎溃军,最终在边关处将这些残兵败将包圆,一网打尽。
祝佑杞被安置在清静的别院中,卢念云偶尔会来瞧瞧他,告诉他外面的情况,态度平和,并无炫耀之意,似乎就只是单纯的告知而已。
终于,这一日他开口问出卢念云为何选择站到谌师弈那边,却不想卢念云眼中的笑意瞬间收敛,恨意刹那间迸发出来,冷冷道:“你觉得是为什么?一个在我身上试毒,理所当然地要我让出皇后之位,甚至想要杀掉我儿子的人,我脑子有问题才会继续和他合作吧。”
祝佑杞被她抢白得一阵面红耳赤,卢念云摔门而出,留他一个人处于空荡死寂的屋子中。这些日子,他虽然仍养尊处优,衣食住行皆有人照料,但从生杀大权在握的皇帝到无人问津的太上皇,这之间的落差仍叫他无法接受。
卢念云的话扰得他心神发乱,他错了吗?他是皇帝,皇帝是天子,天子一怒,血流漂橹,身为皇帝他自认对卢念云不薄,他何错之有?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又传来推门声,祝佑杞闭着眼,懒得理会。那人叹了口气,点燃桌上的油灯,一步步走到了他床边:“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输得一败涂地?”
熟悉的声音叫祝佑杞一惊,睁开眼:“师……师娘?”
“你不懂人心。”谌夫人放下油灯,在他榻边坐下。
祝佑杞疑惑地看着她,显然对她的突然到来还心存疑惑,疑似这是一场梦。
“在你心里师娘是怎样的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吗?”谌夫人笑了笑,“我若真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又怎么会与你师父成亲并生下谌师弈,这般安稳度过这些年呢。仇恨我的确放不下,可我也知道生活也得继续。我可能确实不是个好母亲,没有教导好你,也利用过自己的女儿,可是,你要知道,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曾以伤害你们为代价。所以,你怎么会认为我会为了报仇,而帮你伤害师弈呢?”
祝佑杞一动不动,这段时间以来,他见了太多身边人的倒戈,每个人都是这般冷静地告诉他,他们从来没有站在他这边过。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已经被打肿了。
“想要得到人心靠权势和欺骗是不行的。你的死士视你为仇讎,你很生气吧?可是,你从一开始就伤害了他们,然后欺骗他们,这样的他们如果知道了真相,当然是会反扑的。”谌夫人叹了口气,“这些基本的道理,在你还没有成为祝佑杞之前,你明明是懂的,为什么成了太子,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对权势有什么误解?难道你真认为权势是万能的?”
一连几个反问让祝佑杞脸色越来越难看,权势……是啊,他似乎是被权势给诱惑了,可权势带给了他什么呢?似乎从他为了得到权势离开谌师弈开始,他的路便已经歪了。失去了爱情、亲情也没有友情,爬上了高位却掌控不了手中的权力,最终还是高高摔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