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端贵人以外,还有谁呢?”皇后又问。
许是哭得乏了,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只见他唇角微动,僵硬地道出三个字:“端贵人。”
殿内一阵唏嘘。
想来那时的云慎,不过刚满四岁,端妃也不是个性情寡淡的人,只是她怀孕之身,实在怕□□乏力,可瞧着孩子可怜,又不忍拒绝,犹豫了半晌,正要开口,那孩子竟直接推开皇后,跑到她面前,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看着那小小的身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即将身为人母的她,终于还是点头了。
端妃待他与云翰无异,不管任何东西,从来都是双份,云翰有的,云慎绝不会缺。但即便如此,这孩子与她,还是有种疏离感。
记得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他,为何当初非要跟着自己。
一向听话的五皇子,抿着嘴默不作声,端妃又问了一遍,他却忽然推门跑了。
跟上去的嬷嬷,不久后回来道,五皇子一路跑回寝屋,将脸埋在被中,止不住地哭,瞧着心疼极了。
自这之后,她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就当是老天给的缘分。
其实云慎对端妃的情感也极为复杂,他心里是敬端妃的,只是他一看到端妃,便想起自己的母妃,想起那个终生都不会忘记的夜晚……
第十八章
那是静妃自缢的前一晚,院内昏暗,墨蓝的夜空,看不到一丝月色。
还在熟睡中的云慎,迷迷糊糊被奶娘抱进了母妃的寝屋。
屋内沉香幽婉,静妃有气无力地靠在榻上,冲揉着眼睛的云慎招了招手。
云慎乖巧地爬上榻,合着眼趴在静妃腿上。
静妃一面轻轻在他背上拍着,一面问道:“还记得那个喜欢笑,挺着肚子的姨母吧?”
云翰喉中应了一声。
“她是端贵人,人可靠,也有智,你在她身边,母妃便放心了……”
叹了一声,又道。
“你一定要活着,平安成人,不要像母妃一样软弱……”
静妃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些他根本没有听懂,却不知为何,他越听越清醒,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
“万一母妃有何不测,定要记得,跟着端贵人……”
“不!母妃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句,云慎实在忍不住坐了起来,仰着脸,泪眼巴巴地望着静妃。
静妃一把将他揽在怀中,许久不语。
云慎虽看不到母妃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她正微微颤抖的气息。
“记住母妃的话,好好活着,不管你父皇说什么,不管皇后如何说,你只要端贵人,只要她来养你……”
“不!我谁也不要,我只要母妃……”
第二日一早,云慎被一个响雷惊醒,昨夜莫不是个梦?还未多想,就见奶娘慌慌张张进来,一手将他抱在怀中,一手蒙着他的眼,冒雨跑出了暮歆阁。
自那日起,他再也没见过母妃,而那个曾经漂亮的园子,也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端妃……”
齐王轻揉着眉心,将云翰写得字条丢在烛灯中,很快燃成了灰烬。
随从辛力敲门而入:“王爷,王妃来了。”
像往常一样,齐王淡淡道出两个字:“不见。”
就在辛力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又忽道:“叫她进来。”
他将案几上那本兵法合上,插在旁边一摞书卷中,又从最上面拿起一本诗集撑开来看。
王妃略施粉黛,身着缟色长裙,缓步来到齐王面前,声音柔婉。
“臣妾叨扰了,这几日天气干燥,尤其夜里闷热,便特地熬了绿豆汤水……”
“放着吧。”
齐王非但没有看她一眼,还冷声将她话语打断。
姜王妃无奈一笑,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了,今日他肯见她,已是幸事。
她端着绿豆水,向一旁的紫檀八角桌走去,身后传来齐王冰冷的声音。
“今夜早些休息,明早与本王一道入宫,与皇后请安。”
王妃顿了一下,随后柔柔地点了点头,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梨花木案几后,眉头深锁的男人,又看了眼八角桌上,那碗孤零零的绿豆水,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走了。
齐王放下手中的诗集,轻道一声:“一。”
一个黑影眨眼间出现在屋中,拿起那碗绿豆水,仔细查验了一番,确认无误后,转身端给了齐王。
一股甘甜入喉,那蹙眉稍稍平了一些。
“鬼医那边……可应了?”
那个叫一的影子,有些为难道:“他还是不肯替王爷做事,说之前便有个女子骗她解毒,解毒后没替他做事,便跑了……”
齐王缓缓晃着手中的汤碗,若有所思道:“本王不会诓他,他要寻雾医山庄,本王定想办法帮他寻到。”
这雾医山庄是个仙地儿,相传只那有缘人才可寻到,三年前齐王就曾派人寻过,至今都了无音讯。
齐王眸子越来越沉,来到窗前停了脚步,幽道:“去与他说,只要他肯助本王,本王便许诺,三年内定会寻到雾医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