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大到能装天下的境界着实把在场的人都给惊呆了,小护士心软成一滩水,哄小孩儿似的说,“倪医生,我要扎了,就疼一下下,别紧张——”
真搞不懂是谁在紧张。
童潜背着个双肩包,怀里又抱着个纯白皮质女包,在走廊里煞是吸引眼球的晃了好几圈,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干什么的,赶忙在护士站要了葡萄糖去冲水。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无包一身轻了,还给自己打气似的换回了白大褂。
温度接近体温的淡葡萄糖水被递到倪澈嘴边,倪澈一手握着弹力球有节奏地挤压,臂弯处连接的针管将鲜红的血液泵进了储血袋里。
第一个两百毫升刚采完,童潜已经觉得倪澈的脸色褪白了不少,“你行吗?别逞强。”
“喝杯咖啡就回来了,你先回去吧,这里你也帮不上忙。”倪澈看他是真紧张,也不忍心继续揶揄他。
“谁说我帮不上忙,我还可以帮你买咖啡呢。”还好,居然还保留着幽默感。
四百毫升抽完,倪澈的脸色已经可以媲美打印纸了,只余眼尾的小痣尚有一丝血色。
她起身的时候有点儿勉强,童潜及时地扶了她一把。护士长给找了间单间病房,让她先过去休息一下再走,倪澈没有拒绝。
童潜围着她伺候,端茶倒水任劳任怨,之后又跑出去给倪澈买晚饭。
他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倪澈又坚持捐了第三次两百,童潜放下打包回来的晚饭就往抽血室跑,一进门正看见护士往下拔针,原本握在倪澈左手的弹力球闷声滚到地上,溜出好远。
半个钟头之后,那个叫魏千戎的小孩儿给成功地救了回来,林家人十分壮观地在手术室门口跪了一片,让人领略到一种进了火葬场的感觉。这种感恩的方式,史无前例地毛骨悚然。
☆、你要多少(06)
“现在什么感觉?听得清我说话吗?”
“当然,我都快被你吵死了——”倪澈睁开眼睛,想抬手挡一下床头小灯的亮光,才发现胳膊酸麻无力,“天都黑了?还是我眼前还在发黑?”
童潜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昏迷两个多小时了姐姐,魂儿都被你吓飞了!”
“我晕在医院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弟弟。”
这一出突如其来未经彩排的姐弟情深噎得童潜好半天才把气儿喘匀,胸口中的担忧释放出去令他此刻心胸异常宽广,不打算跟她计较,“给你把床升起来点儿,吃点东西行吗?”
“嗯,好饿。”除了语气里不知所谓的轻松,她整个人都虚弱至极。
“我喂你,你只管张嘴和咀嚼就可以了。”不是商量的语气。
“给人当老师感觉还真不错。”倪澈觉得自己这会儿也没法再瞎讲究了,来一口吃一口,童潜喂得小心翼翼,一勺子食物不多不少,而且一滴也没洒出去。“可惜你就快去急诊了。”
“终于知道舍不得我了?”童潜有点儿小颤音,还是没能掩饰住内心的激动。
“嗯,知道了。”倪澈又给了他个慈祥的眼神,就是那张脸白得吓人,基本是蒙个单子就能哭了的程度。
童潜一直待到倪澈睡着才走,反复叮嘱小护士要时常进来看看她,弄得自己的那点儿司马昭之心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看明白了。
***
大概是失血过多激起了身体的自我保护和修复程序,第二天倪澈睡了个自然醒,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了,居然没有任何人来提供叫醒服务。
她依然觉得手脚疲软,脸上轻微的酥麻,似有电流通过,这些都是失血过多之后的生理反应,并非陌生的感觉。既然事已至此,她乐得享受救人一命的功德,安心躲在病房里恢复元气。
倪澈还没洗脸,送早饭爱心小分队和院领导的慰问大军就在逼仄的病房里狭路相逢,难得的上下一心,官民同乐,把倪澈好一顿赞扬。
倪澈其实心里清楚,领导们觉得她救了魏家的小少爷,这大概比之前受个委屈换来一批医疗设备还价值千金,只有她这会儿真正清醒过来才感觉到后怕,她救的可是一个要同魏千行分财产的小爷,那位阴狠毒辣的魏总这会儿大概想把那批医疗设备直接换成枪/支/弹/药统统轰给她吧?
乌乌泱泱一群人来了又走,丢下一地赞誉和许诺,没人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和顾虑。倪澈就这样一个人恹恹地又从日晒三竿睡过了中午,总算找回了一点力气。
***
景澄对着显示器上那个岿然不动的红点儿,几乎要将目光里看出血色来。已经将近三十个小时,倪澈的手机信号一直停留在人民医院的住院楼里。
她不是被停职了吗,又去医院做什么?而且一呆就是这么长时间,病了?
他的电话几次拿起又放下,险险在呼出界面上停住,最后一个忍不住,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转身便往门外走。手指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景澄努力停下来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又重新转身走回来,拿起手机拨了景良辰的电话。
“阿辰,你在哪儿?”
“这不是按照您老的意思去医院刷脸么,怎么了?”他觉察出景澄声音里的焦虑。
“倪澈可能在医院里,她的手机信号在那里停留了超过三十个小时……你到了之后去看看她,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不是通电话,也不是听别人说,要亲眼看看她究竟好不好——”景澄说到这停下来,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景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