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宫殿虽从未住人,但里面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角桌上放着一个通体莹白的八角花瓶,上面印着一幅美人醉卧芭蕉的图案,瓶中插着一束开得正好的仿真梨花。
再往里,是一个的书案,书案旁立着一个及膝高的画筒,里面疏疏落落地插着几卷画。
再转个弯,便是西偏殿。
黎落刚踏进门去,便隐约看见一抹瘦弱的身影跪在一个暗格前。
再近几步,便看见那暗格里立着一块牌位,牌位前是插着香的香炉。
“这么多年来,除了几个负责打扫这里的宫人,你倒是第一个深夜来这里拜访的。人人都说这里闹鬼,难道你不怕吗?”
跪在牌位前的人忽然开口,只是她那声音却难听极了,像是弹到一半骤断的琴弦,尖锐而突兀。
“那哭声是阁下发出来的?”黎落站在她身后,手心紧张地直冒冷汗。
她自是不相信有鬼,但是大半夜地站在牌位前,面前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人,说不害怕是假的。
“你们都听见了?”
那女的骤然回头,却让黎落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四十章、你福分不浅。
云棉甚至吓得钻进了云锦的怀里。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那女的左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有脸随完好,但也因带着半张难看的面具,猛然一看,着实可怕。
“你……你是什么人?”
黎落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妇人面具后的目光锋锐,直直地射向黎落:“他们都说我是未央宫里的女鬼,你为何偏偏觉得我是人?”
黎落稍稍镇定下来,吞了一口口水道:“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人情味”,黎落朝着那暗格里的牌位一指,“若是鬼怎会有人的情感?这牌位上的人,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否则你也不会为此夜夜伤心垂泪。”
只是灯光太暗,那牌位又凹陷在暗格之中,黎落无法看清上面的字。
妇人淡然一笑,起身转动了一下旁边的机关,暗格便转了过去。
待做完这一切,那妇人才在黎落面前站定:“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是胆儿大的很。”
说着,那妇人肚子却“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
妇人有些尴尬,只揉着肚子道:“这些日子那些宫人都没来这里摆点心,倒是饿了好些天。”
这妇人虽面貌丑陋,但说话的语气倒还穿不暖,心生怜悯,便开口道:“若你不嫌弃,便留在黎春阁罢,我随是一个不受宠的充衣,但至少能免你受冻挨饿。”
妇人扭头望向身边的女子,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窈窕身姿如同三月细柳,袅袅婷婷,好一副倾城国色。只是可惜了,偏偏进了这红墙之内。
她嘴角轻轻地扬了扬,抬手将落在脸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充衣倒是单纯,在这深宫之中,竟没有丝毫防人之心。就不怕我是哪个宫的娘娘想设法安排在您身边的眼线吗?”
黎落听闻摸着手边茶杯的杯沿淡淡一笑:“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未央宫里曾经住着的,应该是你之前的主子。一个宫人,在主子去世后,还能够这般不离不弃,这份心难能可贵。”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再说了,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充衣,那个宫的娘娘会闲得没事干,费这般心思?”
妇人愣了一下,继而浅浅一笑:“不错,我确是之前是未央宫里的掌事嬷嬷。四年了,我整整在那座凄冷的宫殿里待了四年。我总是想着,若有一天,终能等到皇上踏进未央宫。可是……”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仿佛进入了一场痛苦的回忆,“这世间,最是无情的人,便是咱们这位皇上了……”
黎落听得她这般说,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句话。
他无情吗?
可是,为什么在看见未央宫失火后,会那般失态?
他有情吗?
可是,他明明收了自己的手帕,却又将自己遗忘在这深宫之中……
三更天色,夜正浓时。
黎落淡淡的惆怅就如这满院的春寒,一层一层,密密麻麻地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乏了。”
云锦便扶了她起来朝屋里走去。
“槿若告辞。”
黎落身后,那妇人行罢礼,便要离去。
黎落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槿若嬷嬷不愿留在黎春阁吗?”
槿若将手搁在腰间,又朝黎落行了一个礼:“以充衣现在的身份,自作主张地在自个儿宫里留个嬷嬷怕是不妥,待充衣住进这伊人宫的正殿,槿若定愿意留在充衣身边。”
说罢,槿若便离开了伊人宫。
黎落怔怔地打量着整个宫院,这伊人宫虽破败不堪,但能住进正殿里的,也得是嫔位以上的妃子才有这个资格。
自己……会有那么一天吗?……
许是睡得太晚,黎落虽满腹心事,但很快便睡着了。
一向少梦的她,今夜却做了梦。
恍惚中,大雨倾盆,忽见一白衣女子从天而降,未停片刻便朝前方的府邸跑去。黎落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受使唤似的地追着前方女子的背影。女子遁门入府,自己也仿佛会法术似的跟着她遁门而入。
黎落随她跑进后院的一处屋子前,此刻,那里已是乱作一团。一众华衣女子面色焦虑地在屋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几个丫鬟模样的人端着热水的盆子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女子站在离那群人不远的一棵树下,静静地望着屋子的方向。
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