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端正,瞅着挺年轻,穿了一身布衣,倒有点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杜明轩,还不快来见过钱大掌柜。」宋陵朝那人一使眼色,那人马上便作揖行礼,道了一句「钱掌柜好」。
钱季礼看他礼数还周全,便有些好感了,问道:「懂得记帐吗?」
杜明轩道:「学过,会一些。」
「那便成了,留下了。张诚,过来,把他带到帐房去,赶紧让他上手。」
一个伙计应着声来了,把杜明轩带走。钱季礼又跟宋陵客套了几句,表示等忙过这一阵,就把人还回去。
宋陵笑着连连说不急不急,只要李慕星记得多多光顾他的钱庄就行了,然后一转口又问道:「不知李兄身体可好些了没有?」
钱季礼一听他问李慕星的身体,便直叹气,说了一句病来如山倒啊,他没好说这病还是由心病引起的,更是难治。宋陵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那杜明轩还真是个精细人,只一个下午,便把商号里的那一套运作都记下了,做得井井有条,竟半分不比老帐房差,这多了一个人,速度便快了一倍,钱季礼指挥起来也更得心应手,到了晚上,他乐呵呵地跑到李慕星那里,直夸宋陵够义气。
李慕星听得商号那边没事了,心里一松,便昏昏地睡了过去,到半夜醒来,瞪着漆黑一片的屋顶,那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当日,他一醒来,就让人去确认被打死的那个男妓的名字,结果……竟真的是尚香。他悔,悔没有早一日将尚香赎出来,悔不曾在离开前去看一看尚香,总以为采货品的事情更重要,他的犹豫,生生害了尚香一条命,他怎幺就这幺……孬呢。
他用手狠狠地敲打自己的头,可是病势沉重,打在头上的手竟是无力的,只能咬住了牙根,把呜咽声硬压在喉咙里。
尚香……尚香……我错了……错了……
颤抖无力的手,从枕下摸出一盒香粉来,这是他在路上经过一家水粉铺的时候,突然想起尚香爱擦粉,一时心血来潮,就买下了。
当时,水粉铺的老板正在跟两个女客介绍香粉,一个女客嫌香粉的味道不够重,那老板解释道:「夫人可莫以为香粉味是越重越好闻,这东西呀,有个说法,叫过犹不及,味道过于浓烈,闻着是香了,可实际上反而会让闻的人心生厌恶,要那隐隐约约,像是闻着了。仔细一闻,又没有了,才是最勾人的……」
李慕星当时听得心里便是一动,想起尚香身上过于浓郁的香气,突然间似明白了什幺,对尚香隐隐又多了几分了解。他在外面的时间越久,便越是想念尚香,日以继夜地把事情办完,就快马加鞭的回来了,谁想到……谁想到还是迟了……
尚香……每念一次这个名字,他的心里就是一阵抽痛,他喜欢的人……他这辈子唯一喜欢的人,就这幺没了……没了……怨谁?怨他自己,他怎幺就这幺没用,连一句喜欢也没敢当面说,找着借口一拖再推,如今把人也拖没了……
李慕星心口一痛,一口血又涌了上来,来不及咽下,便从嘴角边溢了出来。再也看不到,那双勾魂的丹凤眼,再也看不到,那似有情似无情的眼神,再也看不到,那戏谑般的虚假笑容,再也看不到……没有了,都没有了……
尚香……尚香……怎幺可以就这幺走了,那封信……他还欠他一个答案……
李慕星的病,反反复覆了几回,竟越来越沉重了,陈伯、陈妈看得心疼,把城里的大夫请了个遍,一个个直摇头,病人自己没了生念,他们医术再高,也没可奈何。
这一天,李慕星觉得有了些精神,便起了床,让陈伯送他去商号。
「爷,您、您连站都站不稳,还是等身体好些……」
李慕星看着他们老夫妻俩一脸的担忧,勉强露了丝笑容,道:「陈伯,放心好了,你们也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商号,那是我半辈子的心血,你们让我去走一走,看一看,兴许看到了大伙在商号里忙碌的样子,我的心情便好了。你们也知道我这是心病,心情好了,病便去了大半,说不定没几日你们便又能看见我精神十足了。」
陈伯也知拦不住他,没办法,只好套了车,将李慕星送到了商号。钱季礼一看李慕星来了,吓得不轻,连忙把他往里面带,还埋怨陈伯,「你怎幺把爷带来了,不知道他病没好,要多休息吗?」
陈伯苦着脸道:「我哪儿拦得住爷呀。」
「钱老,我不想坐,你带我到处看看罢。」
「我的爷哎,您看您这模样,能走吗?」钱季礼头疼得直叫唤。
「钱老,你别把我当风吹就倒的样子成吗?我还没到那程度呢。」李慕星笑了笑,摇摇晃晃地迈步。
钱季礼看心惊胆颤,这才多久的功夫,好好一个人就病成这样了,叹了一口气,扶住李慕星道:「成、成,看便看罢,可得说好了,看完了,您立刻就得回床上躺着去,别忘了,这商号可全仗着你啊。」
「我若真不行了,这商号便送与你吧。」
李慕星玩笑般的一句让钱季礼连呸了好几口,板起了脸。在商号里转了一圈,伙计们进进出出,倒是干劲十足,虽忙却不乱,他便放下了心。
钱季礼在一边道:「最忙的一阵已经过了,清单上的货品全部送入仓库,这几日正在核对清单,我让帐房先生去了仓库,这边由明轩顶着。真不知宋爷从哪里找来这幺个好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