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杯泛着慑人的红;而他的手,是一片扣人心弦的苍白。
「瓦解正义教何需筹划?但要让武林重新拥有真正的力量,却是一件很难的事。」封龙看着白少情,像看着一件能够让他心碎的宝物。「我要找一个人,可以领导武林重新站起来的人。他必须重新凝聚武林已经失去的力量,他必须有令人情不自禁崇拜的魅力。」
白少情仰头喝下第四杯。
辛辣灌肠,却让他冷静下来。起码,他的声音已经冷下来。「那人还必须很笨,笨到被你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笨到被你捧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后,还要千里迢迢赶来和你决斗。然后按照你的计划,继承你在武林中的地位,成为武林新的神话。」
封龙沙哑地笑起来,毫不推搪,点头道:「不错,我一直在利用你。」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切的计划,从三尺刀刺入腰间的那刻,开始。
他放他飞,看他越飞越高,看他越飞越远,看他淡泊站于颠峰,倾倒众生。
石室中藏了太多回忆,让人无法呼吸。
「我记得。」白少情忽然道。
封龙问:「记得什么?」
白少情不答。
他的手仍把玩着空空的酒杯,烈酒已经入肠,腹中的辛辣渐渐散去,散去后,竟是说不出的寒冷。
白少情冷静的凝视着封龙。冷静的眸子里,藏着森然恨意。
滔天的恨意。
「你说过——我要让正道人人敬佩你,邪道个个惧怕你。我要天下人都宠着你,捧着你,让你富有四海,随心所欲。」他冷冷地吐字,忽然绷紧俊脸,咬牙,恨恨地问:「你为什么不说你想说的话?」
「我?」封龙深邃的眼睛盯着他,「我要说什么想说的话。」
白少情黑水银般的眸子深处蓦然一跳,仿佛被这不痛不痒的话刺中了心。但那么一瞬间,他又按捺下来。
「说你本想把我留给武林;本想让我从此被天下人宠着、捧着;本想让我富有四海,随心所欲。可你现在却后悔了。」白少情一字一顿道:「你不想放我走,不想离开我,你一天瞧不见我的影子,就会辗转反侧,寝食不安。」
他深深看着封龙的眼睛,不容自己放过封龙眼神的一丝变化。哪怕封龙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事,也不可能逃过他的犀利目光。
但他看不出来。
封龙的眸子太深,那深处是无止境的黝黑,他竟瞧不出来。
里面可有明月?
银瀑呢?
蝶影?
那株为了他而移栽到总坛的青青垂柳,是否已枯黄?
白少情的心,紧紧缩起来,下沉。
他看不出来,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为何会让他如此痛苦?他宁愿被水云儿活活折腾上十天八天,也不愿意受这样的心情,撕扯神经般的绝望。
他凝视封龙的同时,封龙也在看他。
封龙认真地看了他半晌,哑然失笑,叹道:「好,好,你总算盼到自己作主的时候了。白大盟主,你动手吧!」
他仰头,闭着眼睛。
苍白的脸,却仍是棱角分明。眉间一抹傲然,谁也比不上的逍遥。
这逍遥让白少情切齿痛恨。
但封龙偏偏没有说错,他盼了许久,总算盼到自己作主的时候。
总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错过了此刻,便是再一遭的万劫不复。
白少情长身而起,居高临下,缓缓抽出他的剑。
他腰间的剑是铸剑庄的庄主送的,是铸剑庄的镇庄之宝。乌黑陈旧的剑鞘,古朴的剑身。
他缓缓地抽剑,剑身与剑鞘之间,磨出一道冷冽的声音。
他的武功已经不错,虽然他的心在狂跳,白皙的手碰到剑柄时,却变得很沉稳。仿佛这把古老的剑,给了他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终于明白,就在此刻,他掌握了一切。而掌握一切,却意味着决断。
他的目光无法离开封龙的脸。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上面浅浅的欣慰的曲线。那一掠而过的笑意,像封龙的碧绿剑无声划过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