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只说,“我是你的朋友。”
墨隐像是明白了什么,举起酒杯,半开玩笑的语调,“从前,我也会贪喝你的杏花酒么?”
白夜却十分认真地回道,“何止贪喝,还会常年赖在这里不走。”
“那也好……”墨隐神色飘渺,“那些回忆,记不记得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会在这小竹屋子里住着,想喝酒时,来找你便是。”
白夜轻轻叹息,念了个咒,扬手变出了一个酒葫芦,将它递给了墨隐,“前世因,今世果。神界有天罚,不便过多透露,我本想帮你一把,让你避过此劫,所以抹去了你前世的记忆,但是你和她竟又相遇,事到如今……我只能将这葫芦中的记忆还给你——你记起从前,重获神力,再用神器骨笛亲手杀死她,便可渡过此劫。”
“杀了她?”墨隐听罢,将那葫芦拎在手里晃了晃,随口问,“这酒烈不烈?”
白夜轻轻点头,“烈。”
墨隐淡笑,“其实我根本没有去轮回,对罢。”
“你如何得知的?”
“我听说,有一种奇墨,为上古天帝所制,具有十分强大的灵力,却不属于神、人、妖三界,恐怕……就是现在的我罢。”墨隐顿了顿,又接着解释道,“是你,收集了我的魂魄,又用这灵墨画出了我,为我重塑了肉身。”
白夜微笑,“那这酒……你喝还是不喝?”
墨隐却没理会他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我只要喝下这酒,记起从前,便要杀死她?”
白夜一阵沉默,许久过后,终于点了点头。
墨隐轻轻晃了晃那葫芦,淡淡一笑,“真的很烈么?”
“这酒中盛满了你的记忆,是我花费了许多年才酿成的,自然很烈。”
墨隐听罢,遗憾地笑了笑,“我不喜欢喝烈酒。”
而后,他便将那酒葫芦当做宝贝一样,紧紧地系在了腰间。
却一滴都没有喝。
她已经不记得了。
既如此,或许他也不该再独自回忆着那些过去了。
所以他亦再也不会记得,自己前世的舍命拼杀,并不是为了什么神族仙家。
只是为了她。
☆、偶识君-5
[五]
迎着稀稀疏疏的光线,墨隐站起了身子,走了两步,伸出手,将竹门慢慢地拉开。
门在山间的晚风中轻轻地摇晃着,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
花隐正默默地坐在屋外的大石头上,手里握着一根细细的枯木枝,弯□子在地上勾勾画画。
“在画什么呢,小花隐?”背后有人唤她。
于是花隐回过头,便看见落日霞光之下,墨隐的笑脸仿佛被镀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懒懒的,淡淡的,带着几分暧昧几分疏离,好看极了。
花隐忽然就紧张起来,于是扑腾着小脚丫,用草鞋在地面上胡乱一蹭,原本的画儿便被尘土轻轻掩盖。
“没啊,没画什么。”她看着他,笑嘻嘻地说谎,脸不知不觉有点儿泛红。
墨隐没再追问,只是一步一步朝她慢慢走来,最后坐到她身边的另一块大石头上,歪头看着她,微笑道:“小花隐,神仙不想收徒弟,你跟在我身边如何?”
“好啊,”花隐眨着如水般的大眼睛,拽着他的衣角,神色似是犹豫了一下,却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道,“那我该叫你……师父了罢。”
墨隐的身子一僵,紧接着便有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只想留她在身边,仅此而已。
可她却选择了这个称呼。
墨隐苦笑,小孩子说过的喜欢,果然是不能放在心上的。
他慢慢回过神,轻轻捏了捏花隐的脸蛋,“小花隐,你跟着我,就只是为了找一个师父吗?”
花隐点点头。
墨隐似是有些不甘心,又强调般问了一遍,“只是师父吗?”
于是花隐再次向他点了头。
墨隐的目光终于渐渐沉了下去,一丝一缕昏光轻轻地,柔和地散在他的身上,将他那张俊美而温柔的脸,映成了两个侧面。
一半是明朗的,一半是阴暗的。
他看着远处的群山,神情显得有些暧昧,似笑非笑,似恼非恼,声音淡若清风:
“唔……罢了,师父也好。”
后来墨隐就没再说话。
直到过了很久,白夜趴在窗台上,对他喊了一句“小墨,时辰到了,进来吃药。”墨隐才对花隐笑笑,道一句“那我先进去了,再待些时日,便领你回都城古阳生活。”
说罢,便起了身。
许是因为听了白夜那句话,花隐这才发觉,墨隐的脸色不太好,苍白得像是一张纸,似乎生病了。
心下担忧,便也随着墨隐一起进了屋。
白夜抬手关上了窗子,“小墨,三个时辰已过,我帮你将金莲花取出来。”
墨隐听罢摊摊手,不慌不忙地坐好身子,摆出一副终于要解脱了的模样,“嗯,这小莲花简直比尸毒还能折磨我,希望你的药不会太难吃。”
花隐揪着墨隐的衣角,小声问道,“师父,你身体不舒服么?”
墨隐扭过脸,像是忽然有了什么念头,象征似的咳了几声,接着便有气无力,装作快要死掉似的样子,随口胡言乱语,“是啊,我觉得全身乏力,眼冒金星,恐怕一会儿要辛苦小花隐喂我吃药才行了啊……”
白夜定定地看着小墨,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花隐,终于还是忍不住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