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贪享情欢,这是臣的私事,陛下何以盛怒?”叶绍卿一双浅棕桃眸,泛着三分凉薄七分落寞,他说得极轻,“臣也曾以心寄月,如今总算臣断了念想,也不好吗?”
帝王多疑。叶绍卿自觉他与皇帝此间,心不得,信总该是有的。然而皇帝还是在他身边安c-h-a了眼线。他与宋景仪怡香园云雨高唐,隔日就传进皇帝的耳朵。
心痛罢,心凉罢。
皇帝盯那双圆润眼眸,竟是五味陈杂,语哽喉头。
断了念想。
少年心明如镜,不蒙尘埃。纵使年岁匆匆,叶临这双眼睛,不曾变过。被他望着,如沐暖阳,如临春风。他敬他,宠他,怜他,然而……
叶绍卿目中向来是无纲常礼数的,只是依着皇帝,顺他心意而已。此刻见皇帝眼中波涛,胸中火苗蹿了三尺高,抓着那天蚕龙袍的襟口就将皇帝撕扯过来,重重压了那两片尊贵的唇瓣。
皇帝惊诧僵立,竟忘了推开他。直到叶临唇一合,轻吮一记时,皇帝才幡然醒转,将他推离出去。
“叶临,你放肆!”
叶绍卿将那弹劾李斐的折子往案上一丢,“臣领罪闭门思过。”他这么说完,不等皇帝回言,行了标准的臣子之礼,转身离去。
皇帝将那案头的茶杯拂到地下,按住自己襟口。那香色正龙刺绣被叶临方才抓得褶皱一片。皇帝揩了揩自己的唇,捏的指头骨骼微响。
然而……不曾爱他。不曾爱他?不能爱他。
叶绍卿不曾想叶铭修会在崇明门口等他。
“哥?”
“议完了?”叶铭修并未注意他的神色,“景仪病了,我不得空,你代我探望探望。”
叶绍卿脚下乱了几步,低头似是整理官服,“……好,反正我也是打算去的。”
叶铭修有些宽慰地点点头,“……你有这分肚量便是好的。”
他回头望向走在后侧的叶绍卿,日光浓烈,他那浅绯官服映出点白耀的边缘,如裹银缟。叶绍卿长身玉立,表情晦暗不清。
“阿临?”
叶绍卿走近来,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明媚如斯。
第二日,叶绍卿往宋景仪府上“看望”。
新置办的将军府十分简朴,宋景仪选的宅子格局不大,屋宇也并不华丽,只是林木蓊郁,园景颇有意趣。
带路的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童,唤作安宁。
叶绍卿今日没带阿柒,带的小厮留在了厅堂,只一人往院内而来。
宋景仪裹着着缁色绣银鲤的披风,背对他立在案前。一头乌发高高扎起,一如他初时宴上一般。
果然是没病的。
“空站那作甚。”宋景仪早听得他脚步,也不回头,清清冷冷道。
叶绍卿遂走上前去。
这院中多竹木,只在房前阶边开了几朵文心和仙客来。显得幽幽清寒,浅浅寂寥。
叶绍卿往那案上看去,宋景仪竟是在作画。
叶绍卿心中一哂。
同时排遣不快,他一个中书舍人,提剑将厅堂摔砸了个稀烂;而宋景仪堂堂昭武将军,反倒是摆弄起丹青来。
真真是易皮不易骨。
宋景仪画的是山水。
高峰入云,奇险料峭,瀑流如细线轻挂,山亭如米粒半匿。
“这小斧劈皴的用法,倒是有李建睍的风范。”叶绍卿当即出口赞道。
宋景仪停下笔,哼了一声,“你这马屁也是过了。”
叶绍卿没过心的赞许被他冷讽了一道,也是愣了片刻,悻悻然转开话题,“此等险峰,便不是我江南之景吧,渝西可是多这样的山?”
宋景仪将那笔点回砚中,细细蘸抹,“是了,若攀得高,再走几步便喘不过来气的……”
叶绍卿站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宋景仪竟比他还要高出些许了。
宋景仪长发几缕挂后面,大部分都落在肩前。叶绍卿便能看见他裸露的后颈。披风边沿盖住了小半的,青紫的痕迹,形如桑葚。
叶绍卿竟是挪不开目光。
那日,苏和醉香,珠帘脆响,宋景仪起伏美妙的背脊,迷乱自失的吟哦,他沁着薄汗的炙热皮肤。叶绍卿记得自己拨开他的发,吮他后颈的那处皮肤。他在自己身下便更剧烈地颤抖起来。
叶绍卿禁不住伸出手去,指尖抵在那处吻痕上。
宋景仪仿佛是被烫了,即刻转过身来。
那支软毫兀自落在砚边,墨点四溅。
宋景仪没料到叶绍卿站得如此近,他这一转,两人的气息都缠了一瞬。
宋景仪往后退了一步,按着颈子拧眉怒道,“叶临,你适可而止!”
叶绍卿听来耳熟,三句未过,他竟又让宋景仪恼了。
叶绍卿手还未来得及缩回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