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头上总角歪七八扭的,身上衣衫也沾了灰土,小脸上还有一道灰印子,站在管家旁边乖巧地笑着,一点也没有刚才的泼辣劲儿。
小孩儿特别委屈,管家好言哄着,又拿钱买了两串糖葫芦,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串,让两人勉强言和了。
余悦举着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他走到小贩那里,从自己的荷包里拿钱又买了一串,走到一个小摊边上。
管家以为他这是要买些什么,却见一家小姐将那根糖葫芦递给了货架边的小孩儿。
小孩儿身穿白云锦纹服,头上也梳着总角,粉雕玉琢似的,眉眼却极为冷淡自矜,背部挺直,气质雅正——正是徐将军家的麟儿徐云舟徐公子。
同时也是他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徐云舟皱着眉头接过来,半晌才动嘴咬了一口。
谁知面前的小姑娘笑眯了眼睛,露出颊边的两个酒窝来,道:“吃了我的东西,可要帮我打人的。”
徐云舟正嚼着那口酸甜,一时不知道该吞下去还是怎么的,愣了会儿才咽下去,瞅着自己手上这才值两文钱的糖葫芦,觉得有点亏,出口就带着小孩子的软糯:“才一根么?”
软糯口音和冷淡语气相结合,萌得余悦心都要化了。
别说是一根了,就算他要这京师里所有的糖葫芦,余悦都能替他买来。
徐云舟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大大的笑容,听见她道:“很多根,只要你要,我又有银子的话,都买给你。”
“嗯。”徐云舟学着自己父亲的模样沉吟了一下,道,“我不嗜甜。”
惹得余悦一副“我都懂”的模样瞧着他。
说他信,但周辰这口味,估计一百年都不会变。
徐云舟红了耳朵,没做辩驳,一手拿着糖葫芦,微微欠身:“那,告辞。”
余悦点点头,学着他的模样也告了辞。
一旁的管家瞧着有趣,抿着嘴笑。
两人各自回家,等待着余悦的自然是秦夫人的手心板子。
“我听人说你去跟人打架斗狠了?”
余悦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抹把脸,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站在秦夫人的院子里,不说话。
秦夫人看了看自家儿子微微红肿的手心,有点心疼,却也是没法子了,扯着帕子呜呜地哭着。
因为余悦的男儿身,秦夫人训斥他时,总是将下人赶出去,生怕漏了馅儿。
“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老调重弹。
原主虽然男扮女装,但家里人在他懂事时就告诉了他原因。
一是怕小孩子心智不全,容易误解;二是,身为男儿身,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
几年前,户部尚书夫人和将军夫人几乎同时临盆,两家私交甚好。
当时,皇帝正在将军家里同将军下棋。
听闻隔不远的尚书家也在临盆,便觉得十分有趣,拉着心神不宁的将军问了几句后便放他去陪夫人了,自己在那儿神叨叨地喝茶。
这厢秦夫人正在紧要关头,秦大人病急乱投医,招了半院子的稳婆医师,其间竟混了一个道士。
道士见众人急哄哄的,心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银子拿都拿了,索性就占卜问一下孩子的性别。
铜钱那么一滚,刚对新世界伸出一双脚的秦千云就被定了性别,是个小姐。
奴仆也不顾夫人老爷,忙捡了话音,飞奔着往将军府去。
“是个小姐!我家夫人诞下了一个小姐!”
先前两家夫人老爷就商量好了,如果性别相同就结拜,如果不同就订个娃娃亲。
将军府上,伴随着将军夫人一声嚎叫,徐云舟也出来了,此时他还没养成那副冷淡模样,皱巴着一张小脸蛋扯着嗓子哭喊着。
稳婆处理好后,让将军夫人看了眼,又抱出产房让将军瞧:“恭喜将军喜得麟儿!”
皇帝在乱糟糟的环境里,摸了把徐云舟的脸蛋儿,道:“等你长大,朕给你赐婚,就尚书府上的小姑娘好不好?”
天子权威,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将军忙领着众人下跪谢恩,拜到一半,被皇帝扶住:“爱卿无需多礼。”
说来也奇怪,哭号的徐云舟听了这句话反而不哭了,拍着襁褓笑得露出了没有牙的牙床。
皇帝见了自然高兴,对他道:“朕给你赐婚,回宫就办!哈哈哈哈。”
于是,徐云舟和秦千云的娃娃亲就这么定下来了。
翌日,休整过来的尚书府接了道御旨。
圣上亲批,大致意思就是,着徐云舟同秦千云待到徐云舟及冠时择日完婚。
而后,又赐了一大堆的宝贝。
可怜秦夫人刚缓过来些,又被刺激得晕了过去。
秦大人自然十分焦灼,却偏偏要按捺住自己,陪着传旨的公公喝茶,一番打点,将人送出门后才去找刚刚醒转的秦夫人。
“小姐?!老子生的是个带把儿的!”
一旁的秦夫人看着自家动不动就“之乎者也”的老爷抓狂,识相地没有提醒他举止言行,也没纠错少爷不是老爷你生的,那是我生的。
“那怎么办?要不你进宫同皇上说一说。”
秦老爷摇摇头,颓然坐在椅子上:“圣上这阵仗怕是用了心,咱们这算是欺君了。”
秦夫人一咬牙,拍了拍床,剑走偏锋。
“老爷,你且交给我。”
生完孩子后,秦夫人时不时犯些小病小灾的,最后到庙里求了一签,回府就将府上的仆人全都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