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上的“大雪”之后,草帽村的水库主体工程全部结束,只剩下几个跌水池没有建设完,再就是水库旁边一条土路没有被硬化。这时候气温已经在零度以下,于嘉平让工程停下来,同时开始制作报表,向上级汇报工程施工的具体情况及各项费用支出。
大友已经回到杨庄砖厂,王金凤本来要安排李楠同去,但是杨庄砖厂这时候不招工人,大友算是原来的职工,所以才被接受。同陈晓宇电话里说话的时候,王金凤听出来陈晓宇来年有新打算,她预备出国劳务。王金凤鼓励陈晓宇几句,心里却想:难道只有出国打工才能赚到钱吗?一边说话,王金凤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她问陈晓宇:
“小宇,你可不可以和我出去引进一套制砖设备?”
“姐,你要我和你去?”她现在以“你”称呼王金凤。
“对呀,我可以给你开工钱的。”
“不是,姐……”电话里陈晓宇笑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出去能帮你什么忙呢?我什么也不懂的。”
“如果制砖算是一个专业,那么在这个专业上,你的见识比我丰富,而且,你有办公室工作经验,我只是一个粗人,因为多少年没有在城市里上班,我的说话很土,这都是不好的。和你通电话,我就能学到不少东西,这就证明你比我强,强许多……我是说,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如果你的确是在考虑自己什么也不懂的话,我请求你帮姐这个忙。因为,比起你,我更是什么也不懂。”
“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假如我比你优秀,我也是一名基层领导了。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心地纯洁的人,和你在一起,虽然是刚认识,我却一点儿距离感也没有。我因此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善良,叫人放心的人。我因此喜欢上你……姐,假如你是一个男孩子,我想我会爱上你的……“这一句玩笑话让王金凤好一个脸红,她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这样敢于表白自己的内心世界,同时,她又觉得这实在是正确的,无可指摘的。人就应该敢说敢做,敢爱敢恨。她因此更觉得陈晓宇比自己优秀,通过陈晓宇,王金凤觉得自己太工于心计,距离单纯已经太遥远了。她喟然长叹:随着时光流逝,难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吗?可是我才三十二岁呀。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我是一个村长?不,这都是借口,我不该失去属于年轻人的活泼和简单,我……王金凤想象陈晓宇此时灿烂而真诚的表情,于是想到:我应该使自己的笑容真实起来,我的说话应该坦诚,至少,我应该摈弃那些故作的矜持,以及与此有关的所有造作的表情和动作,用脑想事情就要皱眉吗?故意的眨眼睛能代表你聪明伶俐吗?说话故意的拖腔和结巴就能证明你胸有城府、智略有余吗?那些举止和动作都是余外的,仿佛电脑世界里的垃圾,没有用处却可以拖慢电脑的反应速度,所以要赶快清理掉。属于年轻人的顽皮、活泼、可爱、清纯……以及由这些性格特点而产生的无拘无束、坦率诚实、敢说敢笑都是自然的,使人着迷的。所有这些都是真情的自然流露,像山间泉水的流淌,像月儿使人思念,阳光使人温暖一样。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不应该故意使自己显得苍老,而是要随其自然,使自己远离动机而贴切单纯与自然之美,一个真实的,叫人向往、陶醉因而喜欢和放心的自己自在其中。
“姐……”陈晓宇电话里叫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在想,我要是个男孩子多好啊。”
“姐……你真逗。”电话里的陈晓宇朗声笑道。王金凤也不去打扰她纯真的笑。笑过之后,陈晓宇忽然说,“姐,你相不相信命运?”
“怎么啦?”
“我觉得,你要真是一个男孩子,你已经不是现在的你了,而我们也不可能遇见。就因为你是你,是现在的你,我是我,现在的我,所以我们才能认识并且现在正在联系着。”
唔,小宇,原来你也不单纯啊。你怎么也相信命运呢?”
“姐,你不相信吗?”
“不,我不是不相信,但也说不上相信。命运……我觉得,命运对人来说是未知的,永远的未知,正因为命运对人来说有如此特点,所以他才会永远神秘,给人以无穷的吸引力。假如命运不再神秘,仿佛我们到饭店里点菜然后坐等吃饭一样毫无悬念,那么,不仅命运失去了意义,就是人生还有什么精彩可言?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拼搏,要是有理想的话,只管向着理想踏步前进就是。我们不必去担心命运的。就好比你出国一样,你认为出国可以帮你挣很多钱,可以帮你减轻父母辛苦劳动的重担,可以帮助弟弟好好读书,将来能够考上大学,所以,你坚定决心要出国,而我也支持你出国。”
“谢谢姐。”陈晓宇声音酸涩,“对于命运,我不像姐那样有着明确的态度。我很迷惑,很茫然,我想要出国,又很担心,所以我现在还没有和任何人说,只是今天才告诉了你。这只是我的一个打算而已。这件事只是你知我知,我的父母不知道,砖厂的领导也不知道。”
“谢谢你的信任。可是,你为什么迷惑呢?”
“出国要很大一部分费用,我家里没有钱,还要去和亲戚借,他们,我知道,他们不会赞成我出国的,原因就是一个:他们要借钱给我。我家里穷,就是亲戚也瞧不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