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真的生气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了几度:“诶——”
天色擦黑,夜幕即将升起,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群熙熙攘攘是回家的大流。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了半路,他终于忍不住要和她说话,禾菁看都没看他,去售票处买票,淡淡的说:“蒲城一张。”傅景跟上补话:“两张。”然后快速的把一张一百递出去,禾菁把钱推开,售票员是个大爷,见惯了这种闹别扭的情侣,没理傅景接过禾菁的钱把票给出去就完事。
直到上车傅景都没能和禾菁说上话,傅景识趣的没有再去闹她,自个儿抱着一怀的玩偶坐着想待会怎么开口。
后座的一个中年大妈看他抱着松不了手给了他个绿色袋子,他道谢接过来把玩偶装进去。
出车站的时候傅景及时拉住了禾菁。
“你——”
“还有事吗?”她语气冷淡,在夜色中的眼神显得幽深。
傅景松开了手,跟着禾菁走,低声说:“没必要生气吧。”
等了一会儿没回应。
“诶——”他的语调拉的有些长,低沉的声音像琴弦轻轻的颤。
她终于开口:“你做事就是靠高兴吗?”
“什么?”
她停顿住,抬头与他对视。
“我们约定好的。”
傅景嘴唇轻抿,表情微敛,心里隐隐冒出寒意。
她说:“如果你一直这样,那之前的约定就算了吧。”
她眼神冷淡至极,要冻伤眼前的人。
让他几乎要怀疑今天所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想,满足是他一个人的,甜蜜也是他一个人的,他在对方身上看不到一点能与他呼应的热度。
傅景许久之后才说出话:“我们今天本来都好好的。”
她说:“那是你觉得好。”
“那你呢?”
那你呢?
她没能马上回答。
天光抽尽,街道房屋陷落沉寂,稀疏街灯光影暗淡。
就像在那电影院里。
她看到的少年恶作剧得逞之后匿藏在黑暗里的笑。
“你也有的吧。”他说。
有的吧。
至少也会有快乐的时候吧。
他再次拾起她的手,动作缓缓的,然后靠近她,轻轻抱住她不说话。
她任他抱着,“傅景,从我第一次见你开始,你有给过我尊重吗?”
他停顿一下接着被禾菁推开说:“你不要跟着我,最好回家想想吧。”
傅景站在原地,怀里空缺的一块被夜风吹得冰凉,他把手上提的袋子抱在怀里转身离开。
**
王易川到傅景家里的时候,傅景正把袋子里的玩偶倒在沙发上,王易川进门就笑:“你这是出去约会了还是跟人姑娘赶集了?”
傅景没理他,王易川指着绿色大袋子说:“你们去哪儿玩了?还能搞个‘农村信用社’的袋子来。”
傅景打个哈欠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皮拨弄那些小玩偶。
头顶的明晃晃的灯光照的晃眼。
“关个灯。”
王易川嘟囔了一句“懒货”走过去把灯关了,然后坐到傅景身边拿过一个丑不拉几的乌龟笑:“抓娃娃去了?不错啊。”
傅景“恩”一声说:“她抓的。”
“呵,厉害啊。”
傅景舌头抵在牙齿上,微眯起眼好一会儿低声说:“是厉害。”
哪哪儿都厉害。
王易川看傅景这表情不大对问道:“没玩爽快啊?”
他随口说:“爽了,爽了半截。”
王易川嘿嘿贱笑,露出一副猥琐的样子撞撞的傅景的肩膀:“爽哪儿了啊?跟哥哥说说嘛?”
傅景淡淡瞥他一眼,王易川又收敛起来,手臂搭在傅景的肩膀上说:“到底啥事啊。说啊倒是。”
傅景鼻腔里哼出一声,顿了一会儿说:“我亲她了。”
王易川有点懵:“这有多大的事啊?”
傅景皱眉,不耐烦的说:“你不懂。”
王易川握住心口,痛心疾首的指控:“你变了,你再也不是跟我用一个奶嘴的阿景了!”
傅景眉头皱的更狠了,推开王易川:“别瞎咧咧。”
王易川笑着拿出根烟递给傅景,自己点上之后打火机扔过去。两人坐在静静的抽了会儿烟,傅景开口说:“也是我的错。”
嘿,一根烟就想明白了。
王易川笑他,“嘛是你的错啊?”
傅景说:“她不愿意,是我强迫她的。”他说完,扫了一眼身边的玩偶,拿起来扔到地板上。
“烦。”
“至于么你?”
傅景没接话,低头抽烟。
王易川看着傅景低垂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么喜欢啊?”
说出口的同时就觉得熟悉,这个问题他曾经就问过了。
当时傅景说了什么来着?
说了什么来着?
指尖的烟烧了大半,烟灰堆了一截,傅景手指一顿,烟灰齐整整的掉下来摔在地面。
这个问题他听到了好几次。
禾菁也问过他,问他有多喜欢她,他说不知道。
房间里晦暗低落,烟雾缓缓升起迷离人眼。
许久之后,他低声开口:“阿川。”
“恩?”
“喜欢一个人...有程度的分别吗?”
王易川没回答,他看着烟雾缓缓变形,看到他好像站起来,背身对着他,其实这些不过是脑中的臆想。
寂静中听到他说——
“我觉得没有。”
他身后是个胡同,幽曲蜿蜒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