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霁停下来,不再说了。
他孤独又局促地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穿着昂贵的睡袍,左手搭在右手上面,无名指上的红痣小小一点,鲜艳得让人想伸手去碰碰,看看是不是真的。
喻霁怕的事太多了,怕外公命不久矣,怕邵英禄逼他太紧,怕温常世被发现,怕温常世变回去就不认账。
“我不是要你怎么样。”喻霁说。
他本意不是和温常世装可怜,说着说着倒真的有点可怜了。
“我知道。”温常世又说。他坐在离喻霁不远处的另一个沙发上,腰背很直,注视着喻霁。
喻霁被温常世看得面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急于让两人的气氛变得不那么暧昧,眼睛四处瞟着,满心只想转移话题。
看见桌上摆着还没收好的扑克牌,喻霁伸手指住了,装作轻松地对温常世说:“不如玩个牌。”
“玩什么?”温常世顺着他说。
“德州啊,”喻霁站起来,把牌堆到一起去,洗了洗,对温常世道,“好不好?我睡不着。”
温常世点点头,喻霁就发牌了。
喻霁一开始的牌运好,他赢了一局,上下打量温常世一番,说温常世现在浑身上下没点儿值钱东西,就去拿了便签纸,写了一张“猪头”,硬生生贴在温常世手背上。
第二局又是喻霁赢,他写了一张“黄世仁”要贴温常世脸上,温常世躲了一下,他还来劲了,拉着温常世的肩膀非要贴。温常世拗不过他,允许他贴十秒。
喻霁不敢太过分,数到十,没敢拍照就揭下来了。没想到温常世对便签的胶带过敏,皮肤上红了一小片,喻霁凑过去看了看,又用手碰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说:“你是不是啊,怎么比我还娇气。”
温常世冷冷看着他,让他发下一副。
喻霁这天的好运气到这里就到头了。温常世赢了他一次,喻霁撕了一张便签纸,企图蒙混过去:“轮到你写了。”
温常世拿过便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对喻霁笑了笑,道:“今天张韫之告诉我,你前几年经常跟人玩德州脱衣扑克。”
喻霁立刻骂了一句脏话,又忍不住笑了,说:“他也好意思说。”
还是在喻霁刚上大学的时候,某一次他和张韫之出来玩儿,碰到了张韫之的哥哥张韫启。
张韫启对张韫之的态度不怎么样,喻霁便替好友出头,对张韫启说今天不赌博,谁输了谁把衣服脱了。
最后,众人围观之下,张韫启输的眼睛都红了,就差内裤没脱时,喻霁一丢牌,说今天到此为止,跑了。
后来邵英禄还给喻霁打电话,叫喻霁行事收敛点儿,别太过分,让他不好做。
“就玩这个吧。”温常世指了指喻霁肩膀,命令他,“先把外套脱了。”
喻霁睡袍外面罩了一件外套,他看了温常世一眼,干脆地把外套脱下来,丢到一边,说:“行啊。”
他又要洗牌,温常世从他手里把牌拿了过去,说:“我来吧。”
“你不信任我。”喻霁佯怒道,想要抢牌,被温常世看一眼又了收手。
“对,”温常世坦荡承认,“不信任你。”
下一局喻霁又输了。
“脱吧。”温常世从容不迫地把牌翻出来,给喻霁看。
喻霁盘起一条腿在沙发上,瞪着温常世:“你这是哪里来的中年臭流氓腔调。”
他眼睛转了转,又说:“睡袍带子也算一件衣服。”
说罢将带子解了,丢到地上去,先斩后奏。
温常世让着喻霁,说:“行。”
接下来一把,喻霁坚持要自己发牌,不料仍旧没赢。
温常世这回话都没说,等着喻霁自己脱。
喻霁手抓着睡袍衣襟,默默看了温常世一眼,权衡利弊后,决定好赖账。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他手撑着站起来,动作迅速地想上楼,还没经过温常世,手腕就被温常世抓住了。
温常世拉了喻霁一把,喻霁重心不稳,又跌回沙发,对温常世怒目而视:“干什么呢。”
“愿赌服输。”温常世提醒喻霁。
“哦,”喻霁死皮赖脸要把手腕从温常世手里抽出来,说,“反正我不脱,要脱你帮我脱。”
看温常世没动作,喻霁又说:“你不脱我走了。”
他还没站稳,被温常世拽了回去。
温常世不让他走,又不碰喻霁,好像真的只不过在等喻霁兑现承诺。喻霁跟他对看了一会儿,抓起了温常世的手,放在自己扯乱了的衣襟上,说:“真不帮我脱啊?”
温常世手被喻霁拿着,中指和食指碰到了喻霁胸口的皮肤,但没有移动。他的指腹都很热,喻霁本意是开玩笑,可和温常世贴近了,身体就被温常世带热了。
“喻霁,”温常世问喻霁,“你和别人玩儿也这样?”
喻霁愣了愣,突然笑起来了,他眼里都是揶揄,反问温常世:“小张没跟你说前因后果啊?”
他抬起手,按在温常世肩膀上,温常世依旧看着他,喻霁凑过去,嘴唇靠近了温常世,在离温常世只剩一点距离的时候,喻霁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钟,也或许十多秒,温常世先低下头,碰住了喻霁的嘴唇,他吻得并不急切,很轻柔。
像喻霁这样很少被爱的人,便觉得那些可以被家人爱人珍惜的幸运儿的日常生活,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等温常世从喻霁身上起来时,喻霁睡袍全散了,上半身露在昏黄的壁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