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静静看着光影中女人坚毅的面庞。若非仔细分辨尚能看出她眼底未褪的红意,就仿佛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只是他的错觉。
叶蕙比他小七岁,却也不年轻了,早年凄苦的生活让她眼角的纹路更为明显一些。但当初她吸引他的自始至终是骨子里那份坚韧,风雨都压不弯的脊梁。
此刻她嘴上虽说着询问的话语气里却是肯定的,相识多年,李宏书又如何摸不透叶蕙的这份心思。
事实上,叶蕙不说,他也有这个打算。
李宏书承认自己对叶满歌没有太大的好感,不是因为她是叶蕙的女儿。他只是看不惯女孩的行事作风,投机取巧,过于世俗。李宏书从叶满歌身上看不到半点她母亲的影子。
但是深究起来他也算得上是叶满歌半个长辈,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对这个女孩子的安危漠不关心。
这是责任,无关喜恶。
两人达成共识,李宏书和叶蕙商量给叶满歌转院的事情,“我和那家医院的院长有点交情,那边医疗条件也比这边要好,对这方面病例也比较有研究。明天要是还查不出来什么,咱们就转院吧。”
叶蕙心知李宏书平日里潜心钻研学问,哪来的什么交情,分明是他请求动用了家族的人脉。对方轻描淡写带过,却对其中多番周旋只字不提。
叶蕙嘴唇微不可及地嚅动了两下,似是想说些什么,终是沉默地点点头。
经过医生多方面检查,叶满歌身体一切指标正常,可是就是没有苏醒迹象。医院召开专家会诊进行了多方讨论,最后得出一个最不可思议但又似乎最为合理的答案,她只是睡着了。
医院无能为力,李宏书向m市的医院发送了叶满歌的病历档案。得到那边回复后,两人订好当天的机票,准备带叶满歌转院。
叶满歌尚未苏醒,护士们用行动病床推着她穿过医院前的空地准备将人送上车。
秋风温凉,巴掌大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常翠的冬青带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气息。
谁也没有注意到昏睡中的女孩缓缓睁开双眼,黑曜石般的瞳孔清凌凌的,如水洗过的天空一般澄澈。她缓缓转动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茫然。
眼前虚影晃过,推床的护士惊呼一声,女孩子的背影如风,长发飘舞,病床上已空空如也。
叶蕙接了个电话,就被匆匆赶来的护士告知女儿醒了的消息,脸上还未来得及露出欣喜,下一秒又得知女儿不见了踪影。
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跟着报信护士急急去找,跑到住院部下面的小花园,叶蕙的脚步顿住。目光所及,穿着病号服的人群围着一颗树周围,冲着上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叶蕙顺着众人所指去看,被眼前的场景惊的两眼一黑。
年轻的女孩光着脚坐在离地五六米高的树杈上,两只腿悬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她的头和手紧紧贴着树干,小兽一般警惕地观察下面的人群。
医院的工作人员搬来梯子,靠在树干上,哐当的响动声似乎惊到了树上的女孩。像一粒石子掉入静湖,湖水顿起涟漪,她眼神惶惑,身体小幅度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下来,看得叶蕙心惊肉跳。
此时此刻,叶蕙再迟钝也意识到女儿的不对劲,她不敢大声喊,唯恐吓到对方。她轻声乞求围观的人群离开,正在此时,变化突起。
或许是越聚越多的人群让她感到不安,“叶满歌”手脚抱住树干,蹭蹭蹭又网上爬了一节,这一次落脚的枝干更细了。
叶蕙除了丈夫去世以外心中从未升起如此大的恐惧,铺天盖地,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思考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耳畔似乎已经听到枝干断裂的声音。
她身体后退,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李宏书两手抓着叶蕙的肩膀,语气焦急地说着些什么,肩膀上的力度让她意识清醒了一些。她双手交握,肩膀剧烈地颤抖,嘴里碎碎念着不能慌不能慌。
闻讯赶来的消防官兵疏散了围观群众,在树下铺上安全垫。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叶蕙站在正面小心安抚“叶满歌”,而消防人员悄悄潜入靠近树干的楼层,准备救人。
繁密交叉的树叶挡住了“叶满歌”大半的身体,她蜷缩在枝干之间,一动不动,仿佛连接在上面。
她似乎听不懂叶蕙在说些什么,枝叶缝隙里露出的眼睛透着警惕的光。愈发难以判断的形式令她焦灼不安,女孩喉咙深处压抑着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呜鸣,犹如童稚之音。
此时,某一栋住院楼的病房里,躺在病床上毫无反应的男人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射出凌厉的寒光。
在家人惊愕的目光中,男人利落翻身下床,单手握拳挥舞着手臂朝窗户玻璃用力一击,玻璃应声而碎。另一手随即撑着窗沿,翻身越出,顺着水管从三楼滑下,狂奔而去。
白色的水管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血印,触目惊心。
“小九,你要去哪?”谢母站在窗边急声喊道,窗框上的嵌着的碎玻璃浸染了点点血色。
第8章会和
男人身姿矫健,衣摆后扬,在空中划过鲜明的弧度,随即越过精心修剪的冬青带,钻进秋色深处,不见了踪影。
离了窗里人的注目,他以强硬之姿闯入窗外人的视线。
黑发如墨,利眼如刀。
他的脚步停止在一颗梧桐树下,头微微上扬,额间碎发迷离。春水初融,寒冰消散,他的目光在一瞬变得无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