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十几岁的大姐,也不是小院子里的黄丫,这位是整儿八经的主子。
她有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了,上头的谁一句话就能把她卖给糙汉子做媳妇,卖给傻儿子做童养媳,卖到妓院里做婊子。
她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奴才眼睛瘸了不瞧见大姑娘。”
大姜氏早就看她不顺眼,手都懒得动,照着她颤颤巍巍的胸口踹了几下狠的,秋萍咬着牙硬是挨得实诚了,喉咙里一阵翻滚,她盼着能一口血喷出来,吓死这个老虔婆。最好闹出人命,半死不活,看你怎么发落我。
她一面咳嗽着,不敢拿手去捂胸口,嘟嘟囔囔:“奴才错了,大姑娘打死奴才吧。”
“我跟你说话了吗?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跟前出气!”
大姐从后头绕出来,秋萍救命稻草似的跪过去,给大姐磕头:“姑娘打死奴才吧,奴才没长眼珠子,没瞧见主子坐在那儿。”
大姐由她哭了一阵,把鼻涕眼泪全抹在她的绣裙上头爷不生气,笑嘻嘻地跟大姜氏说:“吓唬吓唬得了。”轻轻在秋萍肩膀上踹一脚:“滚出去吧,这次是你大姑奶奶心软舍不得动你,下回不打你,找个人牙子卖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秋萍仰着脖子谢主子们恩典,这时候大姐注意到她虽然哭了,可是眼里头一点没有胆怯,弯弯的两道细眉下头一对水灵灵的眼,里头是注满了水,可是一点不发红。她不知道这个丫头什么时候练出来这样一套本事,能够把眼泪瞬间聚集出来,眨眼抹干净又成了个没事人。
大姜氏目送着秋萍退出去,把女儿拉到跟前:“就这种狗都嫌臭的东西你也往屋子里带。”
大姐不说话,大姜氏把这茬接过去,说:“你外婆的病也差不多好了,平日里她也没少疼你,之前昏着没知觉就算了,现下一天天精神着,你也不去瞧瞧。就是做个样子也行啊。”
大姐心里头扎刺,她原本是等着老婆子死,好在她丧事上下手。平日姜如意大门不出,别说把她掳走,就是放个眼线进去比登天还要难。
偏偏老东西没死成,一天还比一天有精气神。
这不就是要把她给气死。
她还要去床前伺候着日日瞧她脸色?
人家也不待见她,她何必去恶心人家也恶心自己?
大姜氏说:“你外婆说了,过两天你小姨搬走了就给你相看人家。”语气里满满透着欢快。
大姐垂下头,大姜氏以为她是害羞:“你外婆瞧着是个面冷的人,其实心肠软乎着,她疼你,又碍着你是大姑娘,不能像你妹妹那样亲近。让我来问你,中意什么样的人,是要做买卖的呢?还是要读书人?”
大姜氏接着说:“照我说,还是做买卖的好,一辈子吃喝不愁,太太平平做个少奶奶。要是读书人,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官儿能做上几天?”
这话一听就不是大姜氏能说出来的,大姐把脑袋抬起来:“是外婆教你说的吧?”
大姜氏:“呸!都是你娘我的窝心话”你外婆的原话是,想嫁个当官的,人家也瞧不上。撑死就是嫁个秀才,谁知道能考个什么玩意儿出来?要真碰上个死脑筋的,一辈子都要跟着他过穷日子。
大姜氏说:“不是小妹在上头撑着吗,哪个当官的敢瞧不上姐儿啊。”
纪氏文她一眼:“你小妹是当皇后了还是当太后了?”
大姜氏闭上了嘴,心里怪小妹没出息,给人做小老婆让自家人也跟着丢脸。你好歹挣个好名分啊,大姐儿也不至于只能嫁个秀才。真是个半桶水,狗肉上不了台名,巴结上了富贵人家还只能给人做个暖床的娘姨。
“呸!咱可不能学你小姨没皮没脸的,却给人家当个玩意。说不定哪天被搓圆了捏扁了,死都瞧不见尸首,你说是不是?”大姜氏哄着女儿,把那些荣华富贵奴仆成群都,说她生得娃不是给自己生,是给家里头那个太太生啊。
“你不晓得,你外公还有个娘姨呢。”大姜氏眨眨眼,语气里带了一丝恶心一丝调侃,大姐听出来她在说外公为老不尊,老不死的老不死,临垮棺材板儿还要带上一个垫背儿的,恶心了外祖母,也恶心了姜家祖宗十八代。
“你瞧她哪回上桌跟咱吃过饭?给她夹块带了膘的肉,都能让她跪下来磕头,舍不得吃呢!”何文富到死都只敢在外头玩女人,从不娘姨带进家门来,大姜氏这一辈子没受过这口腌臜气,那时候,她好歹还是屋子里的半个女主子不是?
她把这些小老婆往最隐私的方向想,把她们说成粪坑里的蛆虫,她们生了孩子也熬不出头,孩子们瞧见她,不让叫娘,得叫姐姐,叫娘姨。
大姐听着她说干口水,两片嘴唇说干了,嘴角聚集了一堆白沫,她不动,耷拉着眼皮。
外头来个丫鬟说:“老爷让二位主子过去。”
大姐眼睛一瞪,气汹汹地看着她娘,大姜氏缩着脖子露出个讨好的笑,大姐站起来哼一声,拿后背对着亲娘,她知道为什么大姜氏苦口婆心说这么多了。这根本就不是问她的意思,事情早就落了听。
说不好听的,就是告诉她一声就算。
大姜氏走过去,大姐把身子转过来:“我不嫁人,我绞了头发做姑子,不吃你姜家的饭,不沾你姜家的光。别想把我当成牲口似的,想扔给谁就扔给谁。”
大姜氏:“姑奶奶,你不嫁也得给你外公一个面子,你心里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