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眼中,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在六岁那年的某一天,我明白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那一刻我除了蜷缩在角落哭泣,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
我变了,从一个听话的乖小孩,变成了一个狂躁的坏孩子。
我经常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摔东西,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
就这样过了一两个月后,妈妈开始心平气和的问我,“忆桐,能告诉妈妈,你到底怎么了吗?”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还可以把我的痛苦,分享给别人。
“妈妈,我看不见人类,看不见人类的身体。”我终于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妈妈。
整整一年的时间,妈妈带着我跑遍了全世界,看了各种各样的专家,全都对我的情况束手无策。
他们会在我的脑袋上插上各种各样的电极,做各种各样的治疗。这导致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觉得穿白衣服的都是魔鬼。
最终,专家们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的病很有可能是一种心理疾病,至少无法用现在的治疗手段解决。
我得了怪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我住的那小片区域内传开了。
街坊邻居对我议论纷纷,把我的怪病跟我没有爸爸的事实结合起来,编造出各种各样奇怪的传说。
甚至在我上的幼儿园里,小朋友们也嘲笑我。他们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拿着拳头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这是拳头!”然后一拳轰在我的脸上。
我突然对那些会走路的衣服产生了一种恐惧,觉得他们宛如幽灵一般。
我不想去上去,不愿意走出家门,不敢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对我来说,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除了我的妈妈。
那时候起,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妈妈不搂着我,我睡不着觉。
我拒绝和任何人往来,每当别人碰到我的身体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的发抖。
终于,妈妈带着我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
由于我誓死拒绝上学,妈妈也没有什么办法。
有一天,她给我带来了一套画油画用的工具,仿佛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或许是因为看不到人的缘故,我对自然景物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开始学会用画笔,勾勒我眼中的世界。
画油画会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让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平静下来。
我开始记录,客观的记录生活中的每一个片段。直到那一天,我画出了那幅《会走路的衣服》。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我透过窗户,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产生一种渴望,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那一瞬间的画面在,行人、雨滴、自行车、红绿灯,一切的一切,收束在我停笔的那一刹那。
妈妈把我的画交给一个喜欢收藏字画的朋友,那位叔叔当时就惊叹: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幅《会走路的衣服》被端上了拍卖行,拍卖出100万人民币的高价。那年是2004年,我八岁。
我以一个天才画家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最初的缺陷被自然地掩盖,人们总是喜新厌旧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沉浸在油画的世界里。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第一次敲开了我的心门。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记得她的第一个动作,是用手指蘸了蘸我画油画的颜料,然后抹在了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的就想报复,转身的那一眼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发卡,然后以同样的方法还以颜色。
将颜料抹到她的脸上的那一刹那,我呆住了。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脸颊的轮廓,虽然很模糊,但是我看到了人类身体的一部分。
那是我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人类的身体,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部分。
小女孩不知道我的心里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恶作剧式的向我脸上抹东西。
或许是不服气,也或许是想多看一点关于人类的东西,我跟她打闹了起来,最终两个人都抹成了大花脸。
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我笑了。那或许是我第一次那么轻松地笑。
“我叫钟灵秀,你呢?”钟灵秀笑着问我。
“顾忆桐。”我笑着回答。
“很高兴认识你。”她又用颜料在我的脖子上摸了一道。
“我也是。”我还了一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洗掉颜料之后,她突然问我,“你喜不喜欢玩泥巴?”
“什么是玩泥巴?”我一愣。
她突然不由分说的拉着我跑了起来,走到一片水洼地。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她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还好我反应迅速,拽住她的手双双落尽水洼地里。
我突然灵光一闪,在水洼地中打滚,把泥巴尽可能的抹到自己的脸上、身上。
“帮我个忙行吗?”看着钟灵秀不解的目光,我有些兴奋的说。
“什么忙?”她问。
“跟我学,把泥巴涂满自己的全身。相信我,这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看着我认真的脸色,钟灵秀没有半分迟疑的学着我的动作,把泥巴涂满了全身。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手、脚……看到在梦中曾经出现过无数次的东西,我哭了。
虽然钟灵秀全身覆盖着泥巴,虽然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庞,但是我毕竟看见了,毕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