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
耗子精慢悠悠踱到门边,挥手示意狱卒关门,从门缝里阴狠地笑了一声,“严冰很快就能出去了,你想见他,三天后,去刑场吧!”
大门“咣”地关上,震飞了寄虹的三魂七魄。
去时,两个人兴高采烈,返时,仍旧两个人,面如土灰。
谁都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内情,县衙敲不开门,牢房敲不开门,一时间全世界的大门都对他们关闭了。寄虹在各种求告无门、焦灼、绝望、崩溃之中渡过了人生中最漫长难捱的三天,像过了三千个岁月,赤血煎成灰烬。
行刑的前一天,寄云拎了食盒给她,“牢里通知可以送……那个……送饭去,你要不要……”
寄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能见一面吗?”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寄云沉重地摇摇头。
寄虹低下头,几不可闻地说:“那我……我不去……”
寄云只“嗯”了半声,后半声就梗在嗓子里了。要寄虹亲手送这顿断头饭,着实残忍。她转身往外走,却被寄虹喊住,“姐,我要的东西,给我吧。”
饭菜摆到严冰面前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日子到了。经过许多次死里逃生、绝处逢生,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他一只眼睛还肿着,看不清碗里是什么,艰难地撑起半身,端起来尝了一口,不是,不是寄虹做的。尚未结痂的手臂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又倒了下去,饭碗碎了,青瓷片没在厚重的血污里。
有温热的液体涌出他勉强睁得开的一只眼睛,和血一样的温度。
他不后悔杀叶墨,再有一千次从头来过,他依然会那么做,只是或许不会用那么大力了。他后悔的是,不该一时放纵和寄虹有了夫妻之实,他死了以后,她还要嫁人的。
“寄虹,”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说:“别来送我,不要来送我……”
——送别什么的,我最讨厌了。
他慢慢把身体蜷成一团,紧紧的一团,漆黑的牢狱里,剧烈颤抖的身体中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呜咽。
天亮之后,狱卒打开牢门时,见严冰靠墙坐着,脊背尽量挺直,接近端坐了。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他想自己走出去,但实在站不起来了。两个狱卒给他套上枷锁,到囚车上,他说:“劳驾,把我放到角落。”这样他就能维持比较有尊严的坐姿。
囚车驶上街道,他惊讶地发现两旁站着许多百姓,他看不清面容,但他们随着囚车缓慢地、沉默地移动,像深流的大河。大河的中间,有一点鲜红分外夺目,从人群中扑到车前,被衙役拦在数步之外。
严冰蓦地前倾,枷锁撞到木栅,几乎失声痛哭。
他看不清红衣的样式,但她头上半蒙着红盖头,所以,那一定是嫁衣。
不,不要嫁给我,不要嫁给一个死刑犯……他想把心里的话喊给她听,但喉头像被堵住了,竟然发不出声音。
她在衙役的推搡中紧紧追赶囚车,一度靠近了些,似乎看到他身上的伤,惊痛地捂住了嘴。她准是又哭了,可惜他再也不能为她拭泪了。
“寄虹,我不够好,你以后一定要找一个不会把你弄哭的人……”他默默地想。
然而寄虹的想法全然与他不同。她在无数只刀枪的阻拦中冲到严冰的正面,一只手按在胸口,随后另一只也叠在心上。
严冰狠狠一震。
她被衙役推来挤去,踉踉跄跄,但奋力地保持与他平行的位置,双手始终不曾移开。
严冰别过脸,闭上了眼,但攥着铁链的手几乎攥出血来。
囚车转了个弯,他听见衙役驱赶百姓,大概快到了。在纷乱的叱骂声里,有个魂牵梦萦的声音突出重围,“严冰!相公!”
他倏地睁眼,身不由己循声回头,“相公……相公……”她追着,哭着,喊着,越来越远,却愈发鲜明。
他定定地望了片刻,随后,朝着声音的方向,深深地俯下腰去,像拜堂的姿势。
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望结同心。
随即囚车一顿,他被拉了出来,拖行到空地,按跪在地上。
侧前方的棚子下坐着几个人,应该是曹县令,严冰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逡巡几回,那个鲜红的身影重又跃进视线,苍白的面庞正对着他。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虽然看不真切,但这是最后一眼了。
“时辰到!”
随着喊声落地,他看见寄虹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红盖头,一寸一寸遮住了容颜,就像每一个新娘子拜堂时的模样。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曹县令向刽子手下令,“行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竹木浪马风”的地雷,鞠躬~~
☆、绝处再逢生
远处突然传来轰响,在鸦雀无声的刑场中呼啸而过,无人分辨出那是什么,但本能地心生惧意,连刽子手举在空中的刀都顿了一顿。
寄虹陡然掀开盖头,循声望向城门的方向,尘烟四起中,千骑竞速,黑色的“金”字旗猎猎作响,旗下那人疾驰如风,人未到,刀先至,寒光破空而出,精准击中刽子手的刀身,不仅撞飞了沉甸甸的大刀,连刽子手都被震得连退了好几步。
曹县令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寄虹已经不顾一切地冲进刑场,一把把那刽子手推出老远,和身扑在严冰身上,用整个身躯护住了他。
严冰惊骇万分,以为寄虹要与他同归于尽,立刻想把她顶开,却听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