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灯滋滋地响,谢无争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幕驯兽,走到桌前扒开袋子:“哟,柳橙啊,我正好饿了,可以吃吗?”
程烟景睨了他一眼。
“开玩笑的,我又不爱吃柳橙,酸唧唧的。”谢无争捏了个柳橙在手里玩,“那小子怎么知道你爱吃这玩意?”
程烟景没理他,捣鼓着谢无争带来的收音机,收音机里传出细细女声,播着社会新闻,城东建了高楼,城北修了高架桥。
“真是从小就这样,遇到不想回答的,就躲得远远的。”谢无争扔了橙子,揉了揉程烟景的脑袋:“我真饿了,有饭吗?”
程烟景放下收音机,走到里屋,谢无争环顾了圈屋中的陈设,拉开冰箱,在满满一柜蔬菜里拎出他中意的东西:“有馄饨啊,不错。”
“别吃那个。”程烟景说。
“怎么?这有好几袋呢,留在过年吃?”
程烟景把馄饨放回去:“我给你做饭。”
“得,还是我来吧,你去休息。”谢无争取了两个j-i蛋:“蛋炒饭,一起吃吗?”
从林城到蛮城三十多公里,两人又在医院折腾了一天,都累了,吃完饭只想早早睡觉,里屋只有一张单人床,谢无争在病床上凑合了一夜。
病床又窄又硬,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天空刚翻起鱼肚白,里屋的门关着,程烟景还在睡,他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打了个哈欠。
一口气吸进喉咙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谢无争就感到不对劲,一道锐利如刀的视线从街对面s,he过来。
谢无争取来金边眼镜,走回窗前一看——
这不是昨天楼下那小子吗?
天色尚早,只有临街一排早餐铺灯火通明,乐易站在曲尺台前,目光锁在来人身上,谢无争瞧着案板上的碗盘,眼睛稍稍睁大了些:“你这儿有馄饨啊?”
乐易没好气道:“没有。”
这白花花的馄饨摆着呢,谢无争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主要是烟景想吃。”
乐易挑了几个皮薄馅多的扔进锅里:“他有什么忌口吗?吃辣的还是清淡的?”
谢无争蹙眉,这桌面上都是手工馄饨,从个头和形状来看,和冰箱里的一模一样,再加上昨晚诊所的一幕,两人或许有什么关联,可听乐易这么一问,又不如他想的亲切。谢无争想了想,说:“没有忌口,不要放辣椒。”
乐易捞起馄饨盛在碗里,又抬起头,诊所窗户紧闭,绿萝低垂,担心道:“程烟景应该还没醒吧,这面端过去怕是会坨了。”
谢无争接过,找了张桌子坐下:“当然没醒,我自己吃的,”说着抽了双筷子,“烟景早餐只吃柳橙和圣女果。”
乐易:……
……我问候你大爷!
把汤勺交给姚珊,乐易一屁股坐在谢无争对面:“你是谁?”
面汤蒸得眼镜全是雾气,程烟景索性摘了,收进兜里:“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
乐易怄气:“我叫乐易,开面馆的。”
谢无争一愣,他无非想问他和程烟景是什么关系,这人却滴水不漏。
“谢无争,开宝马的。”
乐易:“……”
谢无争眯着眼,看清面前的人,要说乐易长得不错,身材高挑,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硬气,和程烟景的清秀全然是两种极端,他从头打量了一番:“小兄弟,不用对我那么大的敌意,看得出来你也很关心烟景,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想法一致。”
谢无争吃完,心里追加了一条厨艺不错的评价,戴上眼镜,掏出一条靛蓝色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走了。”
第18章
回到诊所,程烟景已经醒了,一身白大褂站在窗前。
“醒了?”谢无争走近。
“嗯。”程烟景回头:“你今天回去吗?”
“啧啧,一醒来就赶我走。”
“可夏姐那边……”
“不用担心,她很好,我也该回去了。”谢无争打着哈欠:“床太硬,真睡不惯,还是家里舒服。”
程烟景淡淡笑了,从药柜里取了两瓶进口鱼肝油,交给谢无争。
“家里不缺这些。我带一瓶回去就好,只要是你的心意,爸妈会很开心的。”谢无争搁下一瓶放在桌上,在程烟景脸颊上轻轻揪了把:“我们更希望你能回家。”
谢无争离开时,阳光穿过人群与早雾照亮翠柳街。经过诊所前,他放下车窗,朝程烟景招手,可程烟景看不清,只是站着,没有动作。谢无争叹气,在绿灯倒数的催促下缓缓离去。
宝马在乐易眼皮子底下开走,他心里酸得像在山西陈醋老窖里泡了八百回。程烟景站在窗边,是满窗绿意后的一抹亮白。这一幕,乐易似曾相识,仿佛时间倒流,回到夏天最热的那一天,乔南趿着人字拖走进来,姚珊嚷着对面多了家诊所,他一抬头,心就被击中。
「推拿一周做1-2次就好。」
「别这么僵硬,放轻松。」
「你肩颈劳损、粘液都堆积在一块儿。」
「你身上有面粉味。」
「你好几天没来推拿了。」
……
「不要想了解我。」
「我没什么好了解的。」
不,他要了解,他控制不了。爱意就像他骨头间的粘液,越积越多,他需要程烟景,只有得到他,才能把涓涓脓水堵住,一天得不到他,他就一天天恶化,乐易搁了摊子跑出去,逼得三轮车电动车纷纷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