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
被、被语言辱骂、被恶作剧、被推搡被殴打以及被勒索钱财等等等等,只是冰山里的一角。
不是没有过反抗。
只是反抗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被报复。
当你被针对的时候,世界上永远不缺路人。
不能明面上欺负你,背地里就又是一套动作。
小孩子的恶意直白又狠毒,也从不会考虑后果。
“小学五年级那年,放学回来的路上,陈寂告诉我说他喜欢上班里的一个小女生。”
“我问他为什么喜欢她。”
“他说,那个女孩子每次发作业本都会对他笑。她长得可爱学习又好还会画画。”
*****
周远光松了手,看着林甘轻笑了一声。
只是这笑容并不那么轻松。
“我觉得啊,那个女孩子没你好看没你学习好,没你会画画。”
林甘原本紧咬着的唇略微松了松。
“你那个时候哪里认识我啊,怎么就知道我比她好了。”
周远光这才眸子里带了点笑,没过两秒,带了点湿。
“因为他啊,这辈子的眼光都没有我好。”
林甘嗤了一声。
脸上没笑,眸子也没半点笑意。
很多故事是可以预见结果的。
她已经不敢往下听了。
“表白了吗?”
终究还是颤颤巍巍地出口。
周远光低着头,神情藏在光线之外。
“那时候年纪都小,写封情书就觉得她是你的了。”
那时候陈寂用他自己攒了很长时间的零花钱给那女生买了玩·偶。
他字丑却坚持自己写,费了两个晚上才想好情书。
“他语文从小就超级烂,情书写得也不咋地。”
林甘没去打断他,让他接着说。
“你知道吗,他憋了两个晚上,上面就写了两句话。”
林甘嗯了一声,“写的什么?”
周远光嗤了一声,“他写:我以后会给你买很多玩·偶和零食,能和我做前后桌吗?”
林甘好似也被带入到了他和他的时光里。
两个小少年,彼此坦诚又热切地分享着最隐秘的情绪。
“后来呢?”
周远光又陷入了回忆。
其实哪有那么多后来啊,有些后来不要也罢。
那女生收了陈寂的玩·偶,却没收表白信。
那些人的恶意怎么能够时时刻刻都那么充沛呢。
时刻不让你放松,时刻准备着扑上来咬你一口,时刻把你的自尊心踩在脚下使劲踩踏。
他一回教室,就看见陈寂微微弯着腰。
因为肥胖,这姿势让他用力,脸憋得通红,汗不断往下滴。
班里其他男生一个推搡就让他倒了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看看你配吗?”
各种鄙弃和不堪的言语,又入了谁的耳和心。
一握拳,周远光就上去了。
揍人的变成了被群殴。
事后只不过是两个胖子的又一辛酸史。
陈寂在自己房间待了整整两天没出来。
他叫门,他也不应。
等到陈寂出来的时候,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说,“阿光,我觉得她不接受我的信,是因为我字丑,语文又不好。你说对不对?”
那时候的周远光抿了抿唇,没点头也没摇头。
陈寂开口,“我要搬家了,去虞城上六年级,妈妈说那样可以进入一个好的中学。”
然后他就走了。
汾镇里两个一起爬树的胖男孩只剩下了一个。
*****
周远光望着窗外的那棵树,才开口。
“后来啊,表白失败,他转了学,去了虞城。”
林甘觉得他的背影很落寞,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我就没见过他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林甘却是眼皮子一跳。
“再见面,就是他的葬礼上。”
去了虞城的他,压力更大,更不适应。
变得越来越沉默乖僻,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也害怕和女生说话。
“陈妈妈说,他走的时候,脸上都是血,肚子上被人捅了好几刀,抢救无效。”
周远光的声音变得颤抖,手慢慢也攥起拳头来。
“本来第二天是我们约定好的,他回汾镇,我们再一起爬树。”
“可他最后一句话是,妈妈,明天我不去找阿光了。”
所以,很多故事有了开头,就不要渴求后来了。
没后来最起码还有个盼头。
*****
林甘从后面紧紧抱住周远光。
泪不断地往外流,是为他。
周远光转身反手将她揽进怀里。
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就像是把她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最初遇到怀里的小姑娘的时候,哪里会想过她就是这个人。
初见她抽烟,不喜欢的种子就扎了根。
可后来,她一点点研磨,硬生生把这点不喜欢磨了个光。
她坦诚,喜欢就敢于流露。
“周同学,要一起去吃饭吗?要一起回家吗?要一起写作业吗?”
后来,他的脑子里全都是她的声音。
她有原则,见过她鄙弃校园暴力,见过她扬着眉泪痣闪烁。
“没有人天生就该是趾高气昂的,更别提仗着蛮力去审判甚至欺负别人了。”
那张扬的姿态该死的吸引他。
他和她是那么地不同,却又那么地契合。
原来黑与白撞在一起,也是一个那么多彩绚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