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便是。”又道,“我这人吧,就这热心肠,心里有话放不住。你要是听了不高兴呢,就当我没说的。反正我也劝了你了,我俩一个坊里住着,总不好我这里撑死,倒看着你饿死,回头叫行会里众人知道,也得说我不仁义呢。可便是我愿意把生意让给你,也得主家愿意不是?偏你如今这身份……”
顿了顿,她一挥手,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却是回手就往她那徒弟身上盖了一巴掌,骂道:“没个眼力界的,没见着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磨磨蹭蹭的!若迟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又对莫娘子笑道:“要来不及了,我们先走一步。”便带着一种恶意的畅快,拖着她那小徒弟扬长而去,只把那一地的抑郁阴霾,全都留给了莫娘子。
看着王大喇叭走远的身影,阿愁不禁一阵默默咬牙,然后有些心疼地看着那怀里抱着妆盒,脊背挺得格外笔直的莫娘子。
梳头这一行当,便如后世里的美容院一样,不是谁天天都需要用到的,一般也就是各家逢着喜庆大事时才会请回家来用上一用——那也是娘子们最挣钱的时候。可自古以来,越是逢着喜庆的时候,人们就越爱讨个好彩头,偏莫娘子是和离的妇人,有喜事的人家都怕沾了晦气,自然不会用着她。所以,于她来说,难免就缺失了一大块的市场。
偏那讨厌的王大娘明知道这是莫娘子的硬伤,还非要生生戳着她的痛处……真是损人不利己,白开心!
前世时,阿愁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会儿便是她有心想要安慰莫娘子两句,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她只能装着个孩子的天真模样,上前握住莫娘子的手,然后抬头冲着她弯眼笑了笑。
陷在愁苦思绪里的莫娘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阿愁这是想要安慰她。顿时,她心头一热,便也反手握紧了阿愁的手,叹道:“师傅我这辈子只怕就这样了。不过,你将来就不同了。”又捏着阿愁的手道:“反正如今生意也不忙,回去后,我再多教你一些。等节后夫人那里挑人,你好好努力一把,争取将来学出个样儿来,也算得是替师傅挣了口气。”
阿愁想着酒楼上宜嘉夫人看她的眼神,还有岳娘子对她的态度,不由忧虑道:“只怕夫人看不上我呢。”
莫娘子默了默,叹着气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
因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这时候倒没了人家再办酒请客,因此,除了那两家固定的主顾外,莫娘子便再没什么生意了。
回到小楼时,时辰还不到午初,莫娘子便打发了阿愁去季银匠家里退礼。
阿愁摸到季银匠家时,季银匠正于门口教着冬哥拿玉锉子给一件银首饰抛光。见她进来,冬哥那明显丰润了一圈的小脸不禁一阵放光,立时丢了手里的制件,扑过去拉住阿愁的手,回头喊着季银匠道:“爹,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阿愁姐姐,以前待我可好了。”
阿愁不禁一阵发窘。因为就她的记忆里,她好像就只那么一次,于冬哥受罚挨饿时接济过他。可这孩子竟就当个大事一般牢牢记住了。
那季银匠是个看着约三旬年纪的汉子,个头儿虽高,却并不显粗壮,若不是他脖子里挂着个皮围裙,这般猛一看去,不定得叫人猜着他是个文士了。
这季银匠的相貌生得极具特色,浓眉阔口,鼻梁似有外族血统般的挺拔高耸。偏这似比旁人都要深刻的五官中间,他的一双眼却是跟阿愁的小眼有得一拼,生得细窄如缝……于是,明明差一点点就能成个美男的季银匠,便因这双不协调的小眼,一下子沦为一个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的丑男了。
这丑男似乎并不怎么习惯跟女人打交道,哪怕阿愁如今才只是个九岁的女童。见她站在门口,昨天于老虎灶前还颇有气势的季银匠不禁一阵讷讷搓手,回头看着身后那不足五步宽的小屋,窘迫道:“看看,这、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季家的屋子也是租来的。和莫娘子租住的房间不同,季银匠租的这屋子,不过是主家于院子里随便隔出来的一间杂物间。面积小不说,屋里还黑乎乎的没个亮。不过,便是站在门口处,阿愁也早注意到了,虽然这屋子看起来不怎么样,里面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单身糙汉子的狗窝。
见季银匠一副不知该怎么处置她的模样,阿愁赶紧摇手笑道:“不用不用,不用客气。”又把那点心匣子递过去,道:“我是来还这个的。我师傅说,昨儿原已经多亏了季师傅帮忙了,却再想不到,季师傅还这般客气,这礼我们是怎么也不能收的。”
那季银匠看看茶点匣子愣了愣,就在阿愁以为大概要跟他如拉磨般推托客套上一两回时,他却忽地摇了摇头,干脆地伸手接过那点心匣子,叹着气道:“你、你师傅……也忒客气了。昨儿要不是冬哥不小心,也不至于叫你招惹上王府那两位。”顿了顿,却是又关切地问着阿愁:“那两位贵人,没找着你家的麻烦吧?”
阿愁一阵摇头间,却是忍不住就想起昨天下午于杏雨楼的三楼上,陪着那王府二十六郎君吃吃喝喝的事来——这,该不算招惹吧,她白吃了人家一顿呢……
因快要到午饭时间了,所以她于季银匠那里只略说了一会儿话,便赶着回去了。
叫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进九如巷,远远地才看到周家小楼的那扇黑门,二木头和四丫两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