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稀。
少女腰间别着一只铃铛,步履轻盈的踏在回廊之中。飞檐两侧六角琉璃灯招摇,泛着微微暖黄色的光,像笼罩了月亮的清晖,封存在纱幔之中。绣鞋落地无声,唯有腰间铃声清脆作响。
顾瑶霜就这样穿梭在这座府邸之中,因为已经被抄家,只有一队皇宫派来的侍卫在府中巡逻,却对铃声置若罔闻。顾瑶霜有意嘲弄他们般拨弄了那铃铛几下,声音愈大,那些人却毫无察觉。
只因这摄魂铃对活人无用,唯有鬼魂可闻。
叮铃铃,叮铃铃。
那些人口中的鬼魂到底在哪?
围着并不算大的宅院转了一圈,顾瑶霜才意识到这个王大人并不是什么大官。惭愧的是她在临安城住了这些年,虽然每日街上都有达官贵人来来往往,她却从来没有留意过。眼下她所在宅邸的这位王大人,是兵部官员,也是她来之前特意打听了才知道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顾瑶霜心里念叨着这句并不怎么应景的诗,终于在一处荒废的偏僻院落里发现了一点风吹草动。她取下腰间的摄魂铃,向前推出,口中念诀,那铃铛便悬浮于空中开始阵阵作响,绕着顾瑶霜的周身转了一圈,复又回到她手中。
附近并无鬼气。
奇怪,那她刚才听见的声响是什么?
正疑惑着,身后忽然有人踏草疾步朝她而来,顾瑶霜再次敏捷向右侧一躲,眼瞧着那剑锋在自己脖颈边挽了个花,又收了回去。待顾瑶霜回头看清那人的脸,差点气的没吐血三升。
“怎么又是你?”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傅云深也显得很惊讶,他被顾瑶霜这样一问,反而觉得好笑,“顾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还真不知道,王大人刚被关押,您就买了他家的后院要做分店,我出现在这儿,真是打扰您看地了。”
就会阴阳怪气的嘲讽她,会说话了不起啊。
“在下一直引以为傲。”傅云深嘴角微扬。
……居然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会说话,就等于会骂人,会不动声色的损人。这种本事,向来让顾瑶霜这种沉默少语、不擅言辩的人又爱又恨。
她不去看傅云深那张欠扁的脸,转身想要再去其他地方寻找,却被他喊住,“天色已晚,不如就让我送姑娘回家罢。”
每次一坐傅云深的马车,那准没好事。顾瑶霜看也不看他,迈步就走。
“顾老板,我祁国有律法,子时以后未得官府许可腰牌,不能随意在外走动。您知法犯法,看样子是想去牢里陪王大人坐一坐了。”
傅云深手里轻重不一的拍着折扇,口中的话却半分不留情面。顾瑶霜虽然知道此人身份不俗,但因为不想多有瓜葛,故而也一直没派青梅去打听,只是今日听他说的这话,此时又出现在被抄家的王大人家里,顾瑶霜眼珠转了一圈,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用麻烦您动手了,我……”她话还没有说完,微微张着嘴怔在原地。
那是因为傅云深听不到的,此时她腰间的摄魂铃,正一声大似一声,同时一股浓重的阴气逼近,几乎就在自己的身前徘徊。
她准确的判断好了方向,伸手猛地将傅云深往自己身后一拽,接着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顾瑶霜眼前。她方才想附傅云深的身,若不及时阻止,这会傅云深大概已经站在这对着她尖叫咆哮了。
想想这画面有点好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傅云深莫名其妙起来,他正要问她,却见顾瑶霜忽然甩出手中铃铛,擦着他肩膀划过,傅云深下意识转身一躲,便看到了身后令他惊讶的一幕。
一个身着白衣头发散乱,腰部以下逐渐透明幻化成虚无白雾的女人,就站在他和顾瑶霜身前,此时她正被那铃铛牵制着,神情痛苦,似被束缚折磨。
傅云深哪怕经历过政斗,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但此时他还是少有的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这是鬼魂?
他还从未见过这种一直活在志怪话本里的东西,今日一见,显得很是无措。
傅云深还没反应过来,那女鬼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喊,随即身边的顾瑶霜拔剑而出,自己的手里也被塞了一样东西。目瞪口呆的六殿下拿起那张纸展开一看,居然是一张黄符。
他向来不信神仙鬼怪一说,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要靠一张黄符防身。
看傅云深愣在原地,顾瑶霜急了,“快点贴在身上!”
她有桃木剑护体,但此时阴气太重,如果没有符咒加身,很容易被鬼魂趁虚而入,她借着傅云深的胳膊腿打她几下事小,万一这魂魄取不出来,那事可就大了。
傅云深把符咒贴在前胸,顾瑶霜才施力催动摄魂铃,一时间铃声大振,那女鬼痛苦的蜷缩在地,露出了藏在长发后的脸庞,傅云深远远一瞥,那竟是被王大人奸污的少女的样貌。
因执念未散,这个少女竟然幻化成了冤魂。他甚少有时间去同情别人,但当时听说此事,也曾惋惜过二八芳华的姑娘就这样受辱自尽,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再见到她,以这样一种仿佛是做梦般的方式。
看着身边正奋力催动摄魂铃的少女,傅云深的心中愈发震惊。她到底是什么人,查不出身世来历,无牵无挂的生活在偌大的临安城中,不但懂歧黄之术,甚至还通阴阳两界。
莫非她是妖精?但看她的样子,哪怕是精怪,估计也是块木头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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