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一个计划得极好,并且已经成功了的筹谋。
她知道段长歌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她也想说,毕竟忍了太久,忍到她自己都要将喜欢段长歌这事当了真。
“之后,我截获了冯爵爷给你送的信,约定了时间,然后,杀了他。”
冯壹是她的朋友,这点越子临知道。
在越子临的计划中,人命如草芥,或者还不如草芥。
她每说杀一个人时都那么淡然,宛如抚下壁上灰尘。
“镜是你什么人?”
“师哥。他素来惯着我,因我事忙,他就替我杀了。”她道。
这样的语气来说人命。
她已经疯了。
段长歌觉得自己很疼,疼得要命。
“我本可不利用段帅,可惜你送上们来,段帅又是对于萧琼来说最重要的。”她继续道,温柔而绝情。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获得我的信任,更好的达成目的?”她问的艰难,一字一句。
“对。”她竟不反驳。
段长歌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入了化境。
这种时候,她或许应当哭一场来表明自己情深和痛苦,可她没有。
干涩的眼睛淌不出眼泪。
她觉得不值得。
于是段长歌笑了,两手拍着巴掌,笑道:“越左使真是聪明。”
如此机关算尽,如此揣摩人心,不是聪明是什么?
她段长歌自负聪明通透,和越子临相比实是自愧不如。
怎么会有人这样聪明?
怎么会有人这样悉心筹谋?
怎么会有人这样冷情冷性心狠手辣?!
“越左使有姿容绝世,又有武艺无双,心思细腻,手段通天,某甘拜下风。”
她看着越子临不动声色,静如秋水的面孔,笑道:“越左使实在是可成大事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都可赔上。”
越子临张口欲言,可终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
于她而言,平反是大事。
其余诸人,都为小节。
但……但……
段长歌只觉血气上涌,连站都站不稳了,眼前一片黑色,定睛一看,是越子临穿的吉服的一角。
铺天盖地,黑压压地挡在眼前。
“我想杀了你。”段长歌说。
她说的是真的。
可她手里的剑,却拿不住。
越子临道:“这样的你和我比,你一定会死。”
段长歌笑道:“你会杀了我吗?”
越子临拔出春水,道:“如果你想杀了我,我一定会在你之前,杀了你。”
清亮的刀身照着越子临的脸。
寒光锐利,分不清是越子临眼中的杀意,还是剑上的戾气。
她就是如此决绝。
她身上还穿着礼服,她的手上还带着新婚的饰物。
书房之前犹如雪洞一般,这时候也用红色的绸子盖了案几。
连蜡烛,都换成了红。
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大喜模样。
可她们却都按着剑,等待一刀割断对方脖子。
越子临生的太好,她真的狠不下心来,去割这颗美人头。
但她知道,越子临忍心,越子临舍得。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丁点儿真心。
“你让我走,我不杀你。”越子临在一片沉默中开口道。
“你要去哪?”她几乎是下意识问。
越子临一下子笑了,道:“都这个时候了,少帅还问我去哪?果真多情。”
段长歌手压在剑柄上,没有说话。
“自然找个安稳妥当的地方呆着,依梅园我自然呆不下去。”难保段长歌不会突然要杀了她。
杀人很容易防人则不。
和她相比,对于宁王来说,自然是段长歌这个女儿重要。
宁王会不会参与她们之间的事情还是未知数,她不能留在这冒险。
活着还有些许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脱下喜服。
倒不是说她觉得还是脱下来会好一些,而是这衣服太长了,穿着用轻功不太方便。
她就像在自己的闺房一般从容,好像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叫段长歌的人。
好像今天根本不是她们成亲的日子。
她将喜服放到案上。
“不用我叠了吧。”她说。
段长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必。”
“话都说开了,”她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道:“我就走了。段少帅也早些睡。”
这话似乎是一些闺中杂谈,无伤大雅的小事。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笑着告诉她早睡。
“好。”段长歌回答。
越子临理了理衣领,她内里穿着件青衣,潇洒的紧。
越子临退开书房的门。
段长歌道:“你出去了,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
越子临脚步不顿,踏了出去。
“因为我杀了那么多人,是毁了段家的引子,还是我一直在利用你?”
“有分别吗?”
“自然有。若是第一,那与你何干?若是第二,那也不过是萧琼多疑是主因,至于第三,是你活该。”
“你说过,你的命都没我重要。我记着呢。”
“你该死,”越子临道:“而且你会不得好死。”
这不是一个诅咒,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段长歌道:“呈左使吉言。”
越子临出了书房,道:“再会。”
“再会。”她道。
越子临听见了书房内的笑声,却有如鬼哭那般悲恸绝望。
她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