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腿上绑着一只细细的竹筒。
顾昭一眼就看见了。
他伸手将其取下,待幽识鸟啄食了幽识香之后,也暂时没放它离开,只是打开了竹筒,将封在其中卷成了一条的纸片取出,展开来看。
沈独那一手即便是规整的蝇头小楷也遮不住浓重杀意的字迹,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字一句。
顾昭认认真真地读完了,末了看着那单独提出来写的最后一行字,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了,又觉得复杂:“沈独啊……”
天下九成人盼着他死。
可他偏偏不死。
有时候顾昭都觉得沈独活得没意思。
万人之上,万人唾骂,虽是妖魔道十年道主,杀人也好,倾轧也罢,从不见得有多快乐。既不图那浮名,也不迷那权力。
论虚伪,他连自己十之一二都不如。
活得太真。
为了活着而活着。
所以在月前那鸿门宴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也觉得:沈独这般的行尸走r_ou_,也许死了会更自在。
可还是那句话,他没死。
“不过也好。”
手指轻轻地压紧,顾昭唇边绽出了一抹浅笑,眸底的幽光只如同天际浮过的一片y-in云,暗暗的。
“天乾地坤,明暗相辅,正邪相成……”
雪白的幽识鸟,飞来了,又飞走了。
飞来时,它带来了一封信;飞走时,也带走了一封信。
迅疾的身影,再一次地没入了云间,消无在重重的山岭之间。
不空山地处中原北部群山,不是最高的那一座,却绝对是最独特的一座。传闻山下有火脉,聚地气,所以即便是隆冬的大雪,也不能在山头堆积多久。
在万里衰色中,它依旧是一抹深绿。
山下竹海,碧波荡漾。
沈独手握经卷,坐在窗边,算了算时辰,便知道那和尚就要来了。只是他也懒得收起自己放荡恣睢的姿态,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前面那条山道。
果然,没出一刻,月白的身影便准时出现。
“还真是他娘的雷打不动……”
嘴上未免又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声,他现如今也懒得跟和尚打招呼了,只注视着僧人走近,然后看他进来将粥菜放下,又提着食盒走了。
低眉敛目。
从头到尾,就没看沈独一眼。
那模样,简直像是坐在窗沿上这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他也根本没看到一样。
沈独气笑了。
人一走,他就把那经卷扔回了书案上,吹了吹那略烫口的粥,三两下给喝了个干净,接着就跟了出去。
伤已经好得很全,功力也回来不少。
这时候,别说是天机禅院,就是龙潭虎x,ue他都敢去闯上一闯。
幽识鸟已经出去,还不知顾昭那边什么时候收到信,又会什么时候答复;距离反噬发作,本应该还有七日,可之前的先兆提前了三天多,让他生出了警惕。
先兆提前三天,若反噬也提前三天,那留给他的时间便只有四天了。
得要抓紧时间。
从上次在千佛殿听来的只言片语便可判断,顾昭和正道那帮伪君子,此次追捕他来天机禅院,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家的目的都在那三卷佛藏上。
如今他可是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只要能将这东西成功盗走,那么近期这一场勾心斗角的风云里,他沈独依旧会是最大的赢家!
“呼啦。”
冷风吹拂,衣袍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