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的泪,看着就冷,看着就可怜……他印象中的“矮子醉”可是从来不会哭的,不但不会哭,还张牙舞爪呢。
他跟着妈妈到沈家来的时候年纪太小,在沈家生活这么多年,除了知道自己两岁的时候妈妈嫁给了现在的爸爸之外,在生活中再没有半点别样的感觉让他认为自己和别的小孩有什么不同,爸爸和姐姐的疼爱在他印象中再理所当然不过。
这个姐姐尤其亲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天生投缘,吵着闹着互相捉弄着,那么自然而然地相亲相爱着。
四年前,得知姐姐原来并不是爸爸和她妈妈的亲生女儿,这可把他给唬蒙了。
她跟他的情况可不一样,用有一次在电话里她对他说的伤感话来描述——他是捡到了家人,她是丢掉了家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她活了二十几岁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是别人的。
她离开的那个夜,似乎是那个冬季里最冷的一天。
她盯着手里的黑白照片,上面是她妈妈抱着一个女娃娃。他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娃娃不是她,而是爸爸和她在日本的妈妈的亲生女儿,而这个女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他看见她脸色惨白,听见她轻轻地问了句:“原来我不是混血儿啊?”
整个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挂钟指针跳动的声音……她骤然间开始啜泣,不一会儿就哭到了捶胸顿足的地步,任谁都劝不住。
他给生生吓傻了,躲在妈妈身后呆呆地看着她想:原来她也有这么多的眼泪啊!该不会是从前没流过的那些泪,都集中到这一天流下来了吧!
她看向爸爸的眼神那么陌生。她问:“我到底是谁?”
她对爸爸说:“沈醉这个名字我要不起!”
她跪在爸爸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脸来的时候额上一片青。
她推档开爸爸要掺扶起她的手,垂着眼帘冷冷地说: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您的养育之恩。但是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家人。
“别拦着我也不用再多说什么!我难受得很,爸……我叫你最后一声爸……爸……你不要阻止我,不要找我……我好难过,我得躲开,躲得远远的……否则我会疯的……
她泣不成声,爸爸在一边老泪纵横却无能为力。她不让爸爸接近,爸爸也怕她会真的崩溃到疯掉。
“至于妈妈……我……虽然…恨她……可是我……我不要见她!一辈子都不想见!”
她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哭得身子都佝偻了,跪在地上,狼狈得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好一会儿以后,她颤抖着努力直起身来,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走得很慢,却再也没有有回头看一眼。在冰天雪地里她慢慢消融成一个小点,终究不见了。
081你跟我姓
“看来你还是喜欢纸巾。”简慈煞有介事地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在沈航呆滞已久的眼前晃了晃。
沈航的回忆和视线同时被切断,居然很是豪迈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然后斜眼睨着简慈说:“我看是你就买得起纸巾吧?!走了四年回来就带这么个破玩意儿给我,没见过比你更穷的姐姐!”说着抢过简慈手里的纸巾,抽出一张抹了抹额头的汗,将剩余的好生放进球衣口袋里,讷讷道:“不过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简慈完全没料到他会把纸巾真的收下,她认为他顶多会拿出一张擦汗,再把剩下的全丢回给她,骂骂咧咧地奚落她一番,然而心里全然不会计较。
这就是沈航,她在青溪每每看见小男孩儿就会想起他的沈航。
斜阳余照,将沈航抖擞的短发镀上一层橙色的光。她心里忽而更加柔软,盯着沈航的目光愈发怜爱。
沈航被她捉弄调笑惯了,此刻她这样认真煽情的目光盯得他混身不自在,于是干咳了一声鼓起腮问:“看出我好看了吧?才不是你说的矮矬丑!”
简慈弯着嘴角默了默,倾身上前伸出胳膊将沈航搂进怀里,脑袋甚为放松地搁在他尚未发育得宽阔的肩上,温声道:“如果我真的找不到我哥哥,你就跟我姓简好不好?好歹我就不是孤伶伶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了。”
沈航小小的心脏忽而悲伤,虽然姐姐的语气好像谈论天气一般平淡无波。
这个姐姐从认识他的最初就没把他当小孩子看,除了老是打着“给礼物”的幌子哄他为她做这做那之外……她有心事,如是他问,她一定不瞒。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一股脑儿的全部说给他听。
从这几年和她为数不多的电话交流中得知,她原本有个亲哥哥,可是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她留在自己出生的地方,一边通过互联网散布寻亲的消息,一边等待,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被她亲哥哥看到她发布的消息。
“我会尽力地找他……”她接着说:“如果……万一……实在是找不到,你就跟我姓,好不好?”
沈航鼻子一酸,倾刻就滑下两行清泪。他将简慈推开一点点,红着眼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现在就跟你姓!你是我姐,你不姓沈了,我当然也不姓沈,我本来就是你弟弟,我叫简航!”
简慈嘴一扁,叭嗒掉下成串的泪珠子,像个孩子一般呜呜地哭出声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从来不知道真相,她宁愿一辈子不知道自己姓简,宁愿一辈子孝敬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和妈妈。她回想起四年前的那些岁月,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