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而故犯。能将大家逼迫到这般田地,看来中毒之人非同小可。石先生,子期斗胆,可否要一句实话?”乐子期十分诚恳的问,“那鼠妖到底为什么自绝?”
这话明明和顾回蓝问的一样,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效果。方才只是一愣,现在的石话却想要挖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乐子期并没有给他机会:“石先生是非凡之人。能不随人云亦云,不去说那众人皆知的五鼠闹东京,反而说那看似怪力乱神的神猫斗鼠妖,必定是特立独行,耿直天性,必定不是庸俗趋炎之流。书中,鼠妖忠义,神猫仁德,先生既讲此出,慷慨激昂,内心难免没有共鸣,子期斗胆猜测,石先生一定是个情深意重之人。喜欢说实话,结交真朋友。因此你所居的逍遥店,和你身边诸位英雄,肯定也不是争名于朝,争利于市之辈。照此看来,中毒的人应该是与诸位情同手足,亲如兄弟的好汉,他必定也配得上,列位同白鼠妖一样,不惜以命相搏,顾全忠义的选择。至于,那个生不如死的人,应该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石话原本的气焰早已消失无形,剩下一脸苦笑,一声喟然长叹:“通天妖狐乐子期,我今日才真正明白为何江湖传闻,最难对付的不是七巧殿的机关,不是顾回蓝的剑,不是昆仑山冰人阵,更不是五毒教的毒蛊,而是你瞳门的释心术。”
他越说越无奈:“我恨不得即刻将你这窥人心机的家伙碎尸万段,可想到你死后便再没人能懂我等的苦衷。日后人生长短,都要和从前一样无相知,无乐趣,无上寂寥,我又下不去手.......”
“生而寞寞算什么?”不远处树梢上忽然落下鬼魅般的三个人,斗笠、黑衣,一个佝偻,一个矮小,一个人高马大,声音却不y-in不阳,不高不低,“最苦的明明是生不如死,却还要装腔作势,粉饰太平的活着。”
“漠北三鬼?”石话叫了起来,他身旁形形色色的百余人马上戒备起来,攥紧兵器,围将上去。
说话的人却只一声叹息,并未出手:“我原本也是来夺蓝玉蟾的,等的就是你们相残的一刻,”他转向乐子期,竟是深深的一鞠,“多谢乐少侠忠言,阻我误入歧途。纵然日后身死,也了无遗憾.......”
斗笠下的人似是在笑:“黄金万两,珍宝无价,又怎敌知音一句?”他慢慢抽出了一把锋利的钩,“解药归你逍遥店,妖狐随我黄泉路上同行。”
他说完这句话,人就不见了。
不止他,身后一个佝偻,一个矮小的人,紧跟着凭空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目瞪口呆。
还是石话见多识广,他急急的对顾回蓝和亟初禾说明,生怕他们来不及阻止漠北三鬼:“鬼魅之术,障眼之法,日照无影,风吹无形,唯有倾盆,足下生泥。唯有飞遁,可保性命。”他的意思很明显,只有倾盆大雨,才能叫漠北三鬼足下踩出泥印,才能暴露破绽。否则就只能飞快的逃。有多快,就跑多快。
可今天是正月十六,冬尚未尽,何来盛夏,何来瓢泼?
于是顾回蓝听了,仅仅是瞧了他一眼,动也没动。
亟初禾则两步跨到乐子期面前,以身相护。六个红衣侍童,却马上散开,站的比顾回蓝还远。好像有意剩亟初禾一人去面对那身法诡谲的漠北三鬼。
石话有些着急,暗忖亟初禾势单力薄,如何能以一敌三?再定睛去细细打量,却又险些忘了这是在面临劲敌,生死之战前,只觉得那一眼白衣蓝衫,美若画卷。合该围红泥小炉,沏一壶香茗,慢慢的品赏。放弃这么美的景色,不是瞎子,就是傻子。
此景原本,只应天上有。好容易落下凡间,实在没理由错过——
最简单,人人抬头可见,四季皆有;最奢华,承袭上古,万千仰慕,非神力不可造就的巨幅美景。
白云蓝天。
天上何时初见云?云彩何日初逢天?
世来聚首皆有散,唯有云天长相伴。
年年岁岁执手望,岁岁年年两厢看。
沧海桑田又如何,不及蓝白一笑间。
石话忽然很安心,他知道,乐子期不会有事。七巧殿从不是吃素的,何况是其中武功最好的白骨刀魔亟初禾。
他也忽然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变得妇人之仁,居然开始怜惜起一个陌生人的性命?
着实别扭了一会。但当想到之前顾回蓝和乐子期都提到的那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时,他思索片刻后又笑了——鼠妖为什么自绝?因为他始终是忠于自己的心,为兄弟报仇是这样,事成后与神猫共死也是这样。个中因由,到底是忠义,是德行,还是其它什么,鼠妖绝不会去细想,去分辨。他活着,全是因为他想活着,他死了,也只是因为他想死了。
亟初禾说:“想死便死,何需说道。”
心之所动。
率性而为。
要寻什么根由?!
——石话释然,不再别扭。由着自己继续担忧,继续品赏。
他难得任性一次。这习惯好养,不好改,他估计自己日后会常常任性。既如此,不妨自今朝始。
那边,猎猎风响,遮住了最可能暴露行迹的吐纳声,也遮住了神出鬼没,蓦然向御风而立的两人进击的一钩。
离魂一钩,虚空中劈出。
【第七章漠北三鬼】
漠北三鬼的钩和他们的名一样,鬼气森森,最擅于隐匿日照风吹内,最擅于冥冥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