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侍医是个白面的翩翩少年,一步上前端详起孟青箬的脸儿,道:“这个小宫女……似曾相识,是哪个宫里的?”
“张先啊!我这换了脸,你却还觉得熟悉,倒不愧你我相识一场!也不枉我送你那些年的糕点!”孟青箬听他这般说,不由得心里一阵感动。
“张侍医怎么也学得油嘴滑舌?小心我向许太医告状去。”哲哲唯恐生出什么事端,将孟青箬挡在身后说。
“只怕我师父,没时间听你嚼舌。前段时间,延福宫里有个看守废库的老太监,在安济坊看病抓了药。今儿师父说再去看看他,还给他捎了些药去。”张先笑嘻嘻地说完,又道,“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监,也就遇上了我师父这么个仁慈善心的活菩萨吧。”
孟青箬却没有听到最后一句,她听闻“延福宫的废库”,脱口问出:“是不是延福宫西北角那个废库?”
“就是那里,要不然还有哪个废库?哎你叫什么名字?我真心觉得你眼熟。”张先说完,不依不饶地追问。
“哎呀呀,张侍医你还真清闲!你师父交代的活儿,都干完啦?”
“哲哲姑娘,我不干活可是为了陪着你呀?我就问问人家的名字,你怎么……吃醋啊?”
这哲哲一听涨红了脸,正要回话,只听晒药院的墙外有小丫头喊:“张侍医,董尚宫来了!”
这仨人一听慌了神儿,这位董尚宫可不就是朱太妃的耳目董璇?
“藏-藏-藏那里去啊!”张先冲她俩指着东墙,沉声说完,就赶忙迎出院门,立在门口拦住了她们。
“董……董董尚宫好,小的给董尚宫请安。”
他这一结巴,把董尚宫逗乐了,“本尚宫不知道,张侍医何时成了结巴?”
“小的……小的见了美女,就……就……结结结巴”
董尚宫笑起来,难得露出小酒窝,道:“行了,本宫让你准备的药,晒好了没?”
“早就准备好了,小的这就给拿去!”张先说着转身就急走,一时心慌脚乱,右脚绊左脚把自己绊倒在院门台阶上。
跟着来的两个小丫头忍不住噗笑出来,而董尚宫看着他眼神闪躲,忍不住面露疑色,喊住他说,“张侍医也太不小心了,本宫等着你取点药罢了。”
她嘴里这样不紧不慢地说着,居然轻抬了脚步,就率先跨进了院子里,左顾右盼地巡视全场:
这院子不过是个晒药场。此时阳光已觉灼灼,晒着摆满院子的篾筐竹架,东墙还盖了一溜药棚,叫人一眼望穿。若是要藏个人,除了躲到墙缝里,也只有——北墙角那一麻袋一麻袋不知何时摊落地上的草药堆。
“老天爷保佑,我可是刚刚从皇城司回来,要是被董尚宫发现,还不得分分钟把我关回大牢去?!话说上辈子就够倒霉了,这辈子能不能别这么多灾多难?我的老天爷啊!”孟青箬躲在暗处,心里不停地祈求着。
“望晴,新月,这堆草药晒不着,给它们挪挪地儿!”董尚宫指点着墙北角说。
这两个高高壮壮的丫头,当即上前撸袖子就搬弄起来。不一会儿,这堆草药就被践踏了遍,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张先垂首弯背地侍立一旁,不敢则声。
董尚宫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模样,暗想许是自己多心了而已,转而漠然一笑,道:“张侍医,本宫看你有上进心,才与你做这个生意。你要是本本分分,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可要是不规矩,别说是你在宫里,就是你妹妹在宫外也少不了受到牵连。”
“董……董……董尚宫明鉴啊,小的一定本本分分,规规矩矩,求董尚宫可怜则个,小的一定听董尚宫的吩咐办事。”张先一听这话,当即跪下求董璇。
“本尚宫要你取的药呢?”
“药?”张先麻溜地起身,往药棚底下取出一个黄纸药包出来,跑到董尚宫面前,双手奉上。董尚宫努努嘴,叫望晴怀在衣袖中,带着她俩走出院门,穿往太医局去。
确定董尚宫走远了,张先才走回药棚,挪走一个平放地上的木板。原来木板下,是放药酒的药窖。
“得亏你们机灵!我还怕你们找不着这酒窖的木板!”张先将她俩搀扶出来,拍打着胸脯说。
“是孟秀……”哲哲拿手整理松散的发髻,不假思索地说着,看到孟青箬投来毒辣辣的目光,咽了口唾沫说,“都是孟秀机灵嘛!”
“孟秀?你叫孟秀啊?”张先笑眯眯地问。
“对啊是,那个董尚宫找你,做什么?”青箬用欣赏地眼神偷觑着哲哲回答。
张先挠了挠头,看了眼哲哲,支支吾吾地说,“拿了点药。”
明明看着张侍医不想回答,孟青箬仍旧厚着脸皮追问“她拿什么药?”
“白芍……还有红花……还有”张先说着,仍旧挠了挠头发,说,“可千万别说出去!”
孟青箬点点头,心里道:“也不知道董尚宫要这些药做什么?”两人这时与张先告了别,再往延福宫去。
她们走到延福宫西南角门口,哲哲坚决不肯再跟着孟青箬进去了。青箬便教她自行离开,且嘱咐不得对别人提起,方才推开角门进了园里。
此时园中寂寂,花景嫣然。孟青箬一步四留神地沿着园中小径行走,恰似在山野的桃花林中一般。她一直向北走了许久,才望见废库的所在。
虽说是废库,不过是个没了牌匾的旧院,依然是高墙大门,可惜这门也忒寒酸了点。大门红漆早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