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星期天搬一天砖,星期一上课时老打不起精神,总想趴在桌子上,因为这还挨祁老师一顿训。其实,上课时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不止我一个,但是,她不太管其他的同学,她说:“再放假,你们就该升初中了,我也不教你们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下面同学马上回应道:反正我们家也不打算让我上初中了,再学也没多大用了。下课后祁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她说:“刘兰叶,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学习好,不上初中太亏了。”我点点头,说我知道。她说:“那你上课时为啥不好好听讲?”我说昨天在窑厂搬砖坯太累了。她听后很惊讶,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去窑厂干活呢,那活怎么能是你干的呢。”我觉得祁老师就像妈妈,我的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出来,我沉默好长时间才说:“我家连买盐的钱都没有了,作业本没有了,我也不敢跟奶奶要钱,别的又没有挣钱的门路,就这还是奶奶求人家砖厂要来的活呢。”祁老师顿时眼圈红红的,她给我擦着泪说:“我说这段时间你的作业都是写在背面,原来没作业本了。”我说:“所有作业本的背面都快让我用完了,再过几天,恐怕连背面的也没有了。”祁老师再不说话,她在办公桌上扒来扒去,找出两本旧的作业本,又说:“你先拿去用吧,以后要是有难事就给老师说,老师能帮你的就帮你。你想想,现在就是再困难,也没有原来战争年代困难吧,战争年代的人都是在树皮上写字,还有的就在地上学写字,你看人家,一个一个的不都成大将军了,所以,我希望不要因为家里的困难影响到你的学习情绪,你能做到吗?”我没说话,只点点头,算给老师做了保证。
尽管老师的关心让我很感动,但是,她解决不了我们家的实际问题,我该到窑厂干活还得到窑厂干活。地势高的砖坯都摞成砖垛了,剩下的都是在低洼的地方,砖厂老板怕阴天下雨把砖坯泡坏了,让我们把砖坯移到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这比原来要费事得多,不光要用架子车,而且,还要拉着重车上坡,搬砖坯的这些人都要求涨工钱,不涨工钱都不干。砖厂老板气嘟嘟地说:“当时你们都是求我来干活的,我可怜你们,才让你们在这儿干了,要不然,你们这些老弱病残的去那儿挣钱呀,现在可好,你们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搬砖坯的大部分都是妇女,农村妇女不像城市里的,文静静的,她们的嘴巴比刀子还厉害,她们七嘴八舌地说啥的都有,有的说:“原来只是在原地搬一搬,摞一摞,现在要把它拉到坡上,原来能弄两块砖坯,现在只能弄一块,能一样吗。”有的说:“我们求你来干活,我们又没有卖给你,不能说你让咋着就咋着吧。”有的还骂咧咧地说:“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你看我们这些人,挣点钱容易不,你一个砖头卖一、两毛,而你才给我们零点一分钱,你赚的都是我们血汗钱啊。”论赚钱,砖厂老板比这些妇女们会算计,要论嘴巴,砖厂老板可不是这些妇女们的对手,砖厂老板看惹不了这些妇女们,马上又换上一副可怜相,他说:“老婶子,老姐们,大嫂子,弟妹们,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可是,你们也得为我想想啊。虽说一块砖头卖一、两毛不假,你们看,我要投进去多少钱呀,买土要钱,买砖机要钱,买油要钱,用电要钱,给砖机上土要人工费,出砖坯要人工费,翻砖坯、摞砖坯要人工费,往窑里装砖坯要人工费,从窑里往外出砖要人工费,给人家送砖还要运输费;这中间还有坏的砖坯,烂的砖头,都算白投入了;这些还不算大头,大头就是煤了,你们知道现在的煤有多贵吗,这一块砖,光煤钱就得砍去一半子。这还不算完,另外,我还得交税,交各种费用,如果那个头头脑脑的看我不顺眼了还想拿我一把,人家一哼哈,我就得给他们上点贡,还有白要砖不给钱的。这七扣八除的,我落不了多少钱。”任他说得天花乱坠,这些妇女就是别着不干,最后,他一跺脚,一挤眼,狠狠心说:“你们也别闹了,我一百块砖坯给你们增加两分钱,你们愿干不干。”这些妇女们看他说得那么可怜,又增加点钱,也都不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