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想照顾陆征帆的心情”。
他想照顾他,跟他并肩而站,而不是站在他身后或者身前。
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真是站在陆征帆“身后的男人”,陆征帆替他挡风挡雨,不嫌脏不嫌累地鞠躬尽瘁。就住院那会儿,陆征帆就是跟他冷战,心一刻也没放松,全抛他身上。
他呼吸重了或浅了,都跟掐着他心脏似的。
陆征帆几时这么担心过一个人啊……他觉得自己要神经衰落了。
人人都说“关心则乱”,是有三分道理七分痴在其中的。
叶松来看过一次陆征帆,两个人在阳台说话。身残志坚的千帆去上班前觑了他们一眼:说什么能说这么久……
于是扬高了声音对那边喊:“我去上班了。”
陆征帆“嗯”了一声算捧场了。
千帆想,完了,这次我得哄他了。
阳台又添了一对鹦鹉,叽叽喳喳很热闹。陆征帆给它们取了名字,一只叫蹦蹦,一只叫闹闹。蹦蹦不爱学舌,喜欢在笼子里跳来跳去,闹闹很吵,独自负责了两只鸟的语言量。
叶松逗了一会儿问:“你们没事吧?”
“我要是回答没事,是骗人了。”陆征帆把茶添了,“就是觉得,有点累;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小帆一起生活。”
叶松坐他对面,沉默半晌后才说:“你知道吗?那年……我想想,那年冬天吧,你跟我告别,我那时候站在窗户看,心想,太好了,你终于逃出叶家了,我等你回来救我出去。后来有一次,我听叶家的探子说,你在云南那遇到了泥石流,差点丧命,我担心你的同时又担心自己:万一,如果,你哪天没来救我,我是不是一辈子关在叶家大宅里?”
陆征帆没接话,看着叶松,示意他继续说,虽然叶松说的事与他的苦恼听起来八杆子打不着。
“我一直不敢跟老爷子正面提我的想法,我想脱离叶家的庇护,我想自己去看看我生活的圈子,可如果我自己说出那句话,那代表我的一切都没有了,或许连基本的生存都有问题。所以跛脚六掳走我,我既恨他,又有\太好了我走出叶家\的感觉。可是我不能平白无故死在外面,所以我又得救了。就跛脚六来掳我时,那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我没有反抗,所以他出乎意料的顺利,不然以我练过几下子的身手,他能那么容易。”
陆征帆听到这,跟叶松一起发出苦涩的笑。
“经过那一次,我想,人生苦短啊,这四个字以前并没有太深切的体会。所以去他妈的人言可畏,去他妈的富贵不在,去他妈的前途未卜,爷只想当下活得痛快!那次之后,我跟老爷子坦白了,我想离开叶家。”
陆征帆往后一靠,审视眼前气质沉稳的少爷。
几年时间,眼前只顾声色犬马的叶少爷竟然洗净了铅华一般,人事阅历,真是一笔笔千金不换的财富啊。
然而“离开过去的生活,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这在外人看起来是吃饱了瞎折腾的想法,却是陆征帆和叶松都彼此了解的感受,不足与外人道也。
也许有一天,他日回想起今朝的万丈豪情,会发现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把背离世俗的心蹉跎了,也许只剩下百感交集的泪水,那又如何呢?
这一生,如果没按自己的心意活过,该怎么对得起“生而为人”?
叶老并没有放弃他最疼爱的小孙子,人年纪一大就越发渴望身边有人声,即使他在最开始不准叶家人帮助叶松,但还是暗地里派人看着他,保证他基本的安全。
叶家上下把老爷子的用心看在眼里,谁还信奉当日老爷子敲着拐杖气呼呼的那句“谁都不准帮他!谁帮他谁就是与叶家为敌!”
不过这些都是暗里的事,有些事还是适合在黑暗里悄悄进行的。
叶松回国的行程紧张,跟陆征帆简短叙旧完,还得去看看越发年老的爷爷。以前陆征帆就觉得他跟叶家乃至整个四九城的公子爷们格格不入,因为他身上有种闲坐淡看纸醉金迷的气质。果不其然,叶松还是“出格”了,他说还得飞去非洲进行慈善事业呢。陆征帆算明白他为什么黑了很多了。叶松笑得很快乐,充实的自由的快乐,陆征帆是由衷地为他高兴。
送走了真正在普度众生的叶松,陆征帆独自回味叶松说的那番话。
人生苦短。
也许在千帆短短的二十几年里,他已经把平常人一辈子的苦痛与丑陋都见了个遍,他如今所取得的一切也许对他来说依然是飘渺的不真实的,他仍在在追求着下一个“有朝一日”。
对千帆那种与生俱来的疼爱是融入到血液里的,所以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所以究竟是亲情大于爱情,还是这根本就一直是亲情?
陆征帆不明白这股酸涩是怎么来的,那段拷问像一鞭子抽在心上,像一鞭子下去,腾起了厚厚浮沉,露出来最真最原始的答案:我爱他。
不然我在遇到泥石流以为自己快活不成的时候,不会写下那些字。
是的,我爱他。
管他怎么折腾,管他怎么让我心神不宁,我愿意陪着他护着他!
这么一豁然开朗,陆征帆笑骂了自己一句:“真真有点贱啊……”
这天,从来都是下班时间没到就坚守岗位的千帆竟然提早回来,陆征帆在厨房里煲汤,煲的是余小鱼带来的那堆药效奇特的补品。
一闻见屋子里淡淡的药香,千帆就往厨房钻,那慌乱中想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