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低。
五代将军常宪院(德川纲吉)是有口皆碑的读书人,也是能剧的狂热爱好者。他经常在千代田城内观赏能剧,有时还亲自换装登台,正正经经地演上一段。六代将军文昭院(德川家宣)也继承了这一爱好,在他的大力提倡下,不少失传的曲目再次复活。据说他的宠臣间部诠房原先是能艺人,凭着一张俊脸和精湛的演技得到了文昭院的宠爱。
八代将军有德院(德川吉宗)提倡简朴质素,千代田城内的能舞台也一下寂寞起来。不过有德院是守规矩的人,节庆日也会观看能剧,只是没了前两代将军的狂热劲儿。将军家治也一样,说不上喜欢,也没有不喜欢,该看的时候会来看,也能唱上两段。
广桥陪着御台所在能舞台下就座,将军家治还没来,御使和随从们早已正襟危坐。看见御台所,这帮公卿们一起行礼,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问安。
一色的墨黑垂缨冠、墨色宽袍,御使穿着朱色宽裤,随从则是紫色。广桥不知该看哪里,她知道那人一定在眼前这群人中,可她不敢找。如果看见他的脸,她不知自己会如何反应。
御台所坐在上座,广桥坐在下首,一直垂着眼。将军家治来了,因为御使在座,出于礼貌,也换上了丁子唐草散葵纹的紫直垂,大袖翩翩,看上去颇为风雅。将军家治对御台所一笑,在她身边坐下。
将军大人到场,能剧正式开始。笛、小鼓、大鼓、太鼓的艺人们出现在能舞台左手的走廊上。吹笛人是森田庄兵卫、小鼓是观世新九郎……都是幕府指定的一等一的能艺人。
悠扬的乐声响起,正是经典剧目《高砂》:肥后国阿苏宫神主友成来到播州高砂海边,看见一对气度不凡的老夫妻,正在一棵古松下打扫。友成一时好奇上前询问,老夫妻款款道来,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身着旅装,日已偏西……”三位能艺人登场,论技艺、论名望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抑扬顿挫的歌声从耳边流过去,广桥呆呆地坐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老夫妻是松树的精魂,早脱了凡人的苦境。武家婚庆仪式上常用高砂谣曲,想必是取夫妻和合,生生世世的吉祥意儿。一生厮守本已难得,哪里想得到后世?广桥忍不住望向身前的将军家治与御台所,都听得认真,似乎被精湛的歌声吸引了。
高砂谣曲颇长,整支唱完大约需要近一刻时间(约两小时)。广桥心中烦乱,却又不敢回头,生怕对上一双熟悉的眼。他一定在后面,左边、右边或是正后方?她不知具体在哪个方位,但他一定已发现了她。广桥僵直地坐着,连头都不敢转动,脖子渐渐发了酸,头有千斤重,像是染了风寒。
御台所回头,像是想说什么,不曾想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御台所唬了一跳,忙悄声问怎么了。广桥勉强一笑,轻声说:“可能是没睡好,有些头晕。”
将军家治也回了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气。
“不舒服先下去休息吧。”将军家治轻描淡写地说。
御台所跟着点头,一脸担忧地说:“先回大奥也行,等能剧完了我自然会回去。”
既然两位大人提议,广桥也不好拂了他们意,轻轻行了礼,快步向外走去。
一阵快走,能舞台被远远抛在身后,在向北走就是大奥的御锭口,沉重的杉木门后是笔直的御铃廊。那道门只有将军大人才能走,广桥虽是御年寄,毕竟是女中,得从七之口走。
穿过松之廊下,来往的人渐渐少起来了。离能舞台越来越远,广桥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很快就能回大奥,走进长局一之侧,走进她的房间。把门关上,谁都不许进来,一个人悄悄地坐着,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从黑书院绕过去,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庭园,是将军大人日常散步的地方。将军大人在能舞台观剧,侍从护卫也跟着去了,四处静悄悄的,不像在千代田城,倒像进了深山老林。
“广桥大人。”身后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广桥一个趔趄,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广桥不敢抬头,只盯着脚下看,脚下是碧绿草地,草丛里杂着些细碎的白色草花。懒洋洋的夏日午后,有影子斜斜地躺在阳光里,不只她的影子,还有另一个人的。
“广桥大人,好久不见。”那个人若无其事地寒暄。
广桥想笑出来。好久不见,说得没错,已经十三年不见了,确实算久了——人生一世,有几个十三年?最好的时光都过去了。
这里是千代田城,保不齐马上有人过来。朝廷御使的随从向大奥御年寄问好,这也涉及到公武关系,她不能无礼。
头有千斤重,但咬着牙也要抬起来,广桥望向对面的男子,含笑说:“千种大人,好久不见。”
耳朵里有轰隆轰隆的血潮,广桥有些恍惚,只觉得是雷声震震。但一lún_dà太阳煌煌地照着,雷霆闪电都在她心里。
这是她痴心爱恋的男子,十三年不见,又突然出现在眼前。她不愿见他,匆匆离了能舞台,他却不放过她,巴巴追了上来,在路上堵住了她。她心里又酸又涩,慢慢抬起眼看他,那眉毛、那眼睛、那含笑的嘴角……一切都没变,还是原来那个他。
他笑吟吟地立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她却觉得遥不可及——她与他之间有十三年的岁月,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女,她只能远远看着,再也近不了身。
“听说此处庭园颇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