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一事自然无从提起。
等到了自己身上,樱町天皇同样找了种种借口,就是不愿让皇女嫁到江户来。
将军家治讽刺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关系——幕府和朝廷无非互相利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些年朝廷有些不稳,松平辉高给了他们个教训。如今天皇快要御崩,他们关了门讨论许久,最后要幕府事后追认?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过……上一任樱町天皇是御台所的堂兄,御台所的兄长典仁亲王也与天皇家十分亲近。若故意驳回朝廷立女帝的意见,一来天下人会以为自己十多年前求亲不成,如今来算旧账;二来御台所也会为娘家担心。
真是牵一发动全身。将军家治叹了口气,缓缓说:“说得有道理,右近(松平辉高的官名)、主殿头(田沼意次的官名),你们有什么意见?”
论地位,松平辉高是老中,远胜过侧用人田沼意次。田沼微笑着示意,请对方先说。
“拥立女帝不是不行,不过京都所司代要对朝廷动向严加监控,以防类似事件再发,令幕府措手不及。”松平辉高字斟句酌地说。
将军家治点点头,并不作声。
“这次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着眼以后了。近年来朝廷复古风劲吹,事事都要恢复古时传统。这样一来,自然对幕府的看法有了些变化。五摄家倒还好,年轻公卿们最好多学学《禁中并公家诸法度》,事事都守规矩得好。”田沼意次也是赞成的意见。
“那就同意女帝即位。但京都所司代要把负责朝幕之间联络的人叫去申饬——拿着幕府的俸禄,做的都是什么?”将军家治愤愤地说了一句。
在座诸人都答应了一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亏是性子软和的将军家治,若是上一代惇信院,只怕又要卷起一场疾风烈火的惩治活动了。
只有田沼意次看得真切:将军家治当真是怒了,这火能压下来,想必是为宫家出身的御台所考虑,不愿让她为难——朝廷和幕府之间若有了分歧,御台所是朝廷的人,却又在江户生活,自然最难过。
正像一百年前的德川和子,明明是二代将军台德院的孩子,却被送到御所,小心翼翼地过活。朝廷和幕府数次冲突,她受了多少夹板气,连一句牢骚都不能说。直到临死前才写了句和歌:“京都上空月,武藏野里升。”这种思乡的愁苦,想想都觉得凄惨。
御台所真是好运气,田沼意次忍不住暗暗感叹。可惜月无长圆,她什么都有了,唯独缺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贴了这章,忽然想起红楼梦里那句:打老鼠又怕伤了玉瓶儿。
将军大人也不好过啊。
第58章鲷鱼
若没有节庆,大奥里的日子平淡如水。一日日糊里糊涂过,等醒过神来,已是一月、半年、一年……若细想都做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不过一日三餐,按时劳作,别的什么都没了。
大奥御年寄松岛是地位最高的女中,自然用不着劳作。近些日子她忙得很,成日在大奥各处转来转去,兴冲冲的,似乎年轻了十多岁。年轻女中们嘴巴坏,都在背后说她吃了什么秘药,竟突然返老还童。只有阿富知道松岛是太高兴了,因为大奥一下有两个侧室怀妊,这是她盼望已久的事。
况且松岛还悄悄告诉她,知保夫人怀的十有八九是个男子。阿富故意问为什么知道,松岛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斩钉截铁地说:“我也怀过妊的,生下的也是儿子。知保夫人近来反应大,什么都吃不下,见日吃些白饭梅干——我看那样子,一定错不了。”
“知保夫人先前胎气平稳,如今却反应大了。我看阿品夫人倒好。”阿富不动声色地说。
“知保夫人是武家女子,身子结实,之所以突然有了反应,估计是男胎的缘故。”松岛眉花眼笑地说。
阿富赔着笑,心里默默打着算盘:得和一桥家商量,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两个孩子——宗尹大人似乎改了主意,不然她早下了手,松岛那些提防方法算什么?
松岛又攒起眉,愁云满脸地说:“知保夫人见日吃白饭梅干,这可不行。饿坏了她事小,伤了肚子里的世子就麻烦了。”
“让奥医师瞧瞧比较好吧。”
松岛叹了口气说:“奥医师早瞧过了,说是正常反应,多休息即可。我已让她卧床了——私下说一句:如今她是大奥最最娇贵的女子了,不能有一点闪失。”
“阿富斗胆问一句,请松岛大人不要生气。”阿富怯生生地说。
松岛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松岛大人对知保夫人更关注些呢。每日都去御膳所,吩咐仲居做这个做那个,只怕天下的菜肴都想遍了。可惜知保夫人胃口不好,眼前堆着山珍海味,依然只吃一味梅干。白费了松岛大人的心。”
“我哪是为她,只是为了她肚里那个。我私心想,世子最好也是武家女子养的才好,阿品夫人怀了妊,当然也娇贵,可毕竟是公家来的。我啊,和公家女子合不来……”说到这里,松岛也觉得说漏了嘴,赶紧摸出怀纸按了按嘴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御台所大人对阿品夫人很关心呢。前几日还把自己午膳里的盐烤金目鲷原封不动留下来,给阿品夫人送去了。据说阿品夫人感激涕零,把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阿富颊上现出两个梨涡,像是在和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