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四处想寻戏看的人。她本来想好了各种对付丈夫与那个女人的招式:揪住那女人的头发,给她甩上几记耳光,然后痛骂他的丈夫,摔掉桌上的茶杯,打碎酒柜上所有的酒瓶,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然后她的丈夫一定会将那个女人赶出去,过来搂住她,向她认错,向她保证,然后她便握起香拳在他胸前半真半假地捶着,然后扑进他的怀里,然后……
没有,没有然后!首先是因为她没有勇气真的这样像个庸俗的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尽管女人在内心里有时都渴望做一回泼妇就像渴望有一次罗曼蒂克的外遇一样,真正付诸行动却是不容许的。其次是因为她估计到自己没有足够的宽容心,若真的看到了什么场面还能象大多数无可奈何的妻子一样原谅他?像没事一样?她想她最可能有的反应会是用一双失望透顶的怨恨的眼睛盯着她的丈夫,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然后头一昂转身摔门而去!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她林依依高傲、自信、不屑一顾的心气,也只有这样,才能刺激尹国华,才能让他丢下那个女人,不顾一切地去追逐她。
然而,一切都是空谈,天知道真正面对这样的事情会做出什么样不可理喻的事情来?那种时候,人的行为不受大脑的控制,以往所受的教育,文化素质、信仰、理智等等还没有来得及运行到大脑,行动就开始了。那是潜意识,那才是真实的自己,毫无遮掩毫不修饰的本来面目。也许,她的这个本来面目就是泼妇?林依依还真想知道自己本来的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她还记得小时候曾听奶奶说过晚上不能看着月亮指自己的鼻子,一指了就会现原形,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动物变的,上辈子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林依依就跟小时候有同样的渴望,想现一回“原形”。
然而,没有!枪准备好了,子弹上好了,猎物却没有!在这套空而大的居室里,一切都不存在!她像一个泄气的皮球蔫在了床上,四周安静得出奇,整个世界似乎都离她而去,在某个地方集中躲起来了,只有床头柜上的闹钟还在她的身旁兢兢业业、永不停歇地移动着它的三根针,嘀嗒,嘀嗒,嘀嗒……
她终于觉得有些儿累了,时间早已过了零点,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而夜却正浓。也许,丈夫会在夜最深的某个时候回来,他总该回家睡觉吧,要不,他能睡到那儿呢?林依依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滑在进口复合木地板上,连黛安芬牌的粉红色胸罩和内裤也不放过。她赤身地站在黑夜之中。卧室的阳台上有夜风吹进来,撩起薄翼似的窗纱,轻拂在她的身体上,像温柔的手指。她抬手打开了灯,转身看见了梳妆镜中自己雪白如玉的肌肤。这样姣美的身体啊,连她自己都看得心醉了!有一双纤细柔嫩的玉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缓缓地往下游动,那是她自己的手吗?那镜中的身体是自己的吗?她看见镜中那双饱含柔情的手在抚摸着镜中女人丰满圆润的,然后缓缓滑向那柔和纤细的腰间,弧线上翘的臀部,光滑温软的小腹……
眼前渐渐迷濛起来,浪潮一般的热流涌上来了,意识开始模糊,她已分辩不清镜中的女人是不是自己,镜中那双温柔多情的手是镜中女人的手,还是自己的手,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的手?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它们,才会永远伴随她,永远不会离弃她。此时此刻,只有它们才是她唯一的爱,唯一的伴侣。她爱镜中的女人,爱镜中的手,她与它们一起走进了那一遍生气盎然的“草丛”。那是一片凶险但诱人的沼泽地啊,她无可救药无比陶醉地陷进去了,陷进去了……
林依依第一次见到尹国华,是多年前在成都。那时她还是西南师范大学的学生,因为是最后一学年,所以,在成都的一所中学里实习。
那是一段疯狂的时期,整个社会,应该说整个中国,上至首都北京,下至偏远的小山沟,无一例外地都被卷进了一个用泡沫状的嘴皮上的金钱涌积而成的巨大漩涡——传销。
现在提起这两个字,许多人还会冷不防打一个寒噤,像见到洪水猛兽般唯恐躲之不及。所以,这两个字在后期被挂羊头卖狗肉地美其名日“网络销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