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碎步跑到院子里,才看见云忘忧一身青衫染了露水,衣裙下摆也沾了些许泥土杂叶,她正挽着袖子在揉面粉团子,旁边是小小木盘装着的一些梨花花瓣。
云烟织惊道:“阿姐,你哪里寻来的梨花?”
云忘忧面带喜色,笑道:“云海之涯的山巅处,气候低些,本想着去碰碰运气,看还有没有尚未落尽的梨花,可巧,真有一些,可见馋嘴的人有口福呀。”
她手上不停,在面团里加入洗净的梨花,混在一起轻轻揉合,反复擀成舌形后卷起,放置片刻,再将松弛过的面团擀成圆形,包入少许蜜糖馅心,收口回圆,用手压扁,然后用小刀刻出梨花蕊,捏出梨花瓣的形状,最后在花蕊中心点缀上颜色,放入热油酥炸。
云烟织惊叹又眼馋,刚刚出盘,便迫不及待拿了一块咬在嘴里。鲜香入口,回味无穷。
萧怀奕好容易起了个早,便奔向了这里,闻到了梨花酥的香味。他从门槛外蹦了进来,大声道:“哇!你们不仗义啊!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云忘忧笑他道:“说得好像我们掩起门来自己吃似的,都给你留着呐。”
萧怀奕不客气地塞了一个进嘴里,三两下嚼了,意犹未尽,又拿了一个。
云忘忧道:“明年花开之时,再多做些给你们尝鲜。”看二人是真的喜欢,她心中也十分开心,有时候付出和给予比得到要快乐得多。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颈间那枚梨花状的项链,从有记忆起,这枚项链就一直戴在身上,而她这双手,也天生就会做梨花酥。她不知道是何缘故,有时候她会想,这些大概是那未曾谋面,生死不明的父母留给她,教会她的。可她不记得了,也从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她本是云斐从山下捡回来的弃女,因着师父这份善心,得以安然长大。灵阙的庇护,师父的教养,烟织的依赖,都让她觉得温暖。虽被父母丢弃,从未有过真正的家,也不知道被父母疼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可她不怨,不恨。灵阙给了她二次生命,他们都是她的家人。
只是偶尔,想到那枚熨贴的玉时,心里会有隐隐的痛。云忘忧细眉之下的一双清澈眼眸有些湿润,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霜飞阁来客人了。
衣衫简洁轻便的年轻人,背着盛满奇花异草的小竹篓,正站在院门外。他的头发被清晨的雾气沾湿了,有些贴在额前,遮住了一部分阴郁的眉眼。他脚上的黑色布靴满是稀泥,正踌躇着不敢踏进洁净的霜飞阁。
云忘忧见他在门外踟蹰,忙唤他道:“风陌,可巧,快进来尝尝新做的梨花酥。”
风陌低头看了看脚上泥靴,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布巾,细细拭去了污泥,方才迈步进去。
萧怀奕和云烟织邀他入座,看他将满竹篓的珍奇药材放在了一旁,又向云忘忧要了清水净手,方才端端正正地坐下。
云烟织道:“风陌大哥,又入山寻药草了吗?怪不得这两日都未见到你。”
风陌礼貌地轻轻点头,没有多话。一盘精致小巧的梨花酥推到了他面前,青衫灵动的少女浅笑道:“快尝尝吧。”
他拿了一块咬了小口,尝到味道之后,脸上有了几分喜悦,晕开了一点点不十分明显的笑意。原本阴沉沉略显普通的脸庞立时俊美了些许,不似先前。
云忘忧与风陌接触不算特别多,也只是偶尔受伤时,风陌会前来赠药或医治。她一直觉得风陌笑起来尤为好看,只是他似乎极少笑。在大家的印象里,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忧郁少年,只埋头钻研医道,寻药制药。多年努力积累,已有灵阙神医妙手之美誉。
风陌暗哑的声音响起,他问云忘忧道:“忘忧姑娘与怀奕公子此行可有受伤?”
云忘忧摇摇头,萧怀奕懒洋洋地笑道:“没有没有,我们都好着呢。这回,不用劳烦神医大人。”
“神医大人”沉默不语,逢谁都爱玩笑几句的萧怀奕自觉对他玩笑还真是怪怪的,干巴巴地收回了不正经。
风陌的嘴唇紧抿着,微微动了动,道了句:“那便好。”
他没有多作停留,道了谢,便离开了霜飞阁。
云忘忧将做完梨花酥的一应器具洗得锃光瓦亮,摆放得对称齐整。仔细地擦净手,又将方巾叠了,四角儿掖得一样齐,才坐到了院内石桌上。
萧怀奕这才瞥见她背后垂落的如瀑青丝裹缠了一缕杂叶,便伸手欲帮她拂去。一旁的云烟织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云忘忧避开了他的手,自己胡乱拭了,面色如常。
三人又围坐在一起闲话。眼前是清雅素净的霜飞阁,身后是灵阙云雾翻腾间的楼阁亭台。这场景和过去许多年间无甚不同,只是场景里的他们已不再年幼如昨,心境大概也有所不同了。
回灵阙的这些时日里,萧怀奕每天无所事事,便往霜飞阁跑。云烟织则每天去泊烟楼寻萧怀奕,寻不到便也往霜飞阁来,准能找到。她心里失落,感叹着从前到现在,无不如此。
春日尽,转眼夏至。云海之涯仍旧清凉一片。
休憩整顿的这段时日,云忘忧锤练术法,提升灵力。自小修习的凛寒术,她已熟悉至极,练到精绝。只是,似乎再难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