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筠快步转身往回走,任小夏子还无知无觉地在殿门和侍卫理论。他穿过景正宫大殿,来到宫内的回廊,从廊檐取下小莺鸟的笼子,将自己快速写下的纸笺卷成一个小筒绑在短短的鸟腿上。复而抚了抚小莺鸟的尾羽,棕色的小毛团睁着圆圆的黑眼睛讨巧地望着主人。
小家伙这些年一直被他养在深宫鲜少活动,不知道胖成这圆乎乎的样子还飞不飞得起来。思及此赵筠恍然笑了,他以前曾设想过那些遭遇宫变的帝王在最危急的那刻脑中浮现的会是什么。原来,是小莺鸟胖了这样寻常的小事啊。
他伸掌一托,小鸟扑闪着翅膀融进了留着一丝残阳的黄昏暮色。
这只小莺鸟出生在京畿驻守军营,是他为防宫变早与蔡忠备下的报信依托,他曾愿永远没有用上的那一天。如今蔡忠尚未返京,只盼副将收到密信后能及时入宫营救。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雍福宫里,木鱼声声回荡在侧殿。
昔日的贵妃如意着一身素袍跪坐在佛像前,面上未施粉黛,发间也只c-h-a着一根碧玉的簪子。她口中呢喃有声,颂着五蕴皆空的经文。只案龛上的檀香偶尔落下一截焚烧尽的香灰,时光仿若超脱般静止。
直到这份安宁被门外的笑声划破,宸妃一身水红色罗裙,挽着薄如蝉翼的纱质披帛,拖着长长的裙摆踏进殿门。她髻间金翠摇曳,一张桃李样艳色的脸庞描着远山黛梅花妆,居高临下地看着昔日的宿敌:
“贵妃姐姐什么时候吃斋礼佛啦?是想为自己毒害亲子减孽忏悔么?”
木鱼声只顿了一瞬,如意复而闭了眼继续念诵经文,不打算理会身后的人。
宸妃却是心情颇好,她绕到侧首继续说道:
“我好心来告诉你一声,太子的身体恢复得挺好,前几日已经如常入太学了。”
这时如意才缓缓睁开眼,这些天来她每日诵经礼佛求的就是太子能早日康复。在这清冷的宫殿里她想了很多,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是天意,让她只能止步于此。只要儿子能够平安顺遂地继承皇位,她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可那银铃般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宸妃打量着她的表情,继续说:
“不过以后他就是我儿子了,得叫我母后,你以后就看着我和太子哥哥朝朝暮暮双宿双栖吧!”
什么意思?后宫里只有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蒋灵要当皇后了?如意不可思议地盯着得意洋洋的宸妃。
只听那樱桃似的红唇里吐露出了蛇蝎一般的话语:
“以后我都不会再来了,今日就让你输个明白吧。想学武后手扼亲子嫁祸于我?哼,可惜你没有女儿可以来赌。哥哥早就猜到你想做什么了,告诉你吧,小春子是我们的人!”
如意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一般,凉意从四肢泛起,跪在蒲团上的双腿毫无所觉般麻木。太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是宸妃的人!他们早就注意到她私藏附子,将计就计地主动送上门来。宸妃等在御花园给太子糕点,小春子再劝诫太子扔掉别吃,回头却来向自己汇报。
是她一步步走入了他们设好的陷阱,自以为胜利在握,却不想早就满盘皆输!
宸妃欣赏着她脸上痛苦的神情,心里涌上一阵扭曲的快意。她从小就喜欢太子哥哥,只想快点长大好做他的太子妃。十岁那年她的太子哥哥却娶了一个低贱卑微的宫女!他们大婚的时候她关在屋子哭了整整三天。
她恨这个女人,恨她抢了自己的夫君,恨她可以得到那些温言软语。她恨如意,恨到看着她痛苦自己就高兴,于是俯下身在她耳边缓缓地说:
“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那点附子起不了多大作用。真正致命的剂量,在太医那碗解毒汤药里。”
“啊!!!!”
如意听完似崩溃般倏然站起身,抽下发间的簪子往宸妃刺过去!
蒋灵出生在武将世家,虽不会拳脚功夫,基本的防身招式却是学过的,她反手捏住如意手腕寸口,巧劲一卸顺势一推,将如意推倒在地,玉簪应声而落断成两截。
“哼,贱婢就是贱婢,只配烂在泥地里!想跟我斗?从今天开始,这天下都是我蒋家的了!”
如意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瞪着宸妃离去的背影。
她说什么?她说这江山要姓蒋了?她说,她说太子的毒在太医那碗药里?难怪昱儿是那之后才开始抽搐痉挛,亏她一直以为是天意,原来,呵。
昔日春风得意的贵妃披头散发地坐在夜凉如水的大殿,边笑边哭,是自己输了啊,彻彻底底地被算计了!哪里有什么天意,哪里又有什么神佛?!!
她失心疯一般地跌撞着起身,愤怒地将神龛上的佛像、香炉、经书全部扫倒在地,瓷器香灰残缺的神像碎裂了一地。她在恍惚中拾起那支断了的玉簪......
不是说神渡世人吗?
第24章 第 24 章
御书房的宫灯投s,he下两道暗黑的剪影,一道洪厚的嗓音应着一股清冷的声音相继从内传出。
“要是赵筠配合愿意亲手写下传位诏书,老夫就赏他个痛快。要是他还拎不清,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反正玉玺已经到手,盖上印就作数,我不信那几个老不死的还敢揪着不是他御笔所书跟我大做文章。”
“父亲说的是,只是这传位国诏最好还是让赵筠亲笔写下为好,方显得奉天承运,名正言顺。”
“哼!要不是为着名正言顺,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