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天气不错,月色就显得格外明亮。郁辞走在街上,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满月和身边偶尔路过的行人,忽然有些想薛忱。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好不好,中秋节有没有回家。
大概是没有回家吧?薛忱所在的省队并不是他的家乡,也是从小就早早地离家远行打球。
兄妹俩有些沉默地走在路上,但气氛并不尴尬。郁辞的父母从来都忙,小时候她就是跟在堂兄屁股后面一路长大的。年纪渐长,相处的时间和机会渐渐减少,但从小养成的感情和默契是不会改变的。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一路偶尔才说上两句话,却让郁辞觉得比起许多热闹的场景都要让她自在得多。
虽然只是借口,不过既然说了出来买水果,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兄妹俩还真的认真挑了些水果,拎着往回走。
郁辞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郁辞有些艰难地想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手机,一只手从一旁斜伸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原本拎着的一袋苹果。郁辞找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下意识地又看了眼身旁的兄长。
是薛忱打来的电话。
郁桓目不斜视地看着路、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郁辞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那头立时就传来了薛忱的一声“郁辞,中秋快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和平时有些不同——少了些少年音色的清亮,多了一二分几不可查的喑哑,又像是有些干涩。
是训练太过辛苦累着了吗?
郁辞有些心疼,却还是带着笑意柔声回了他一句“节日快乐”,而后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问他中秋回家了没有。
“没呢,今天没放假。”薛忱的回答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
这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第几个没有能回家和家人团聚的中秋节了。郁辞越发心疼,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又听见薛忱叫了自己一声。
郁辞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却不听见他说下去,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郁辞也不催他,就这么举着手机安静地等着。
又走出了大约十多米的距离,她这才听到电话里再一次传来了薛忱的声音:
“郁辞,打封闭真疼。”
中秋夜外安静,他这一句甚至有些低声的话听起来格外清晰。
就连他声音里隐约带着的轻颤和干涩,都在这月色里无所遁形。
郁辞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自从那天中国公开赛决赛后答应了郁辞不会再瞒着她,薛忱就格外认真地信守着自己的承诺,半点也没有隐瞒她。郁辞于是知道了他的肩伤最近老是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彻底消停,也知道……他前几天就提过,实在不行只能再去打封闭。
但她没有想到,他打封闭会是在中秋节这一天。
她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家家户户团圆相聚的日子里,他一个人离乡背井不说,还要忍受反反复复的伤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也很难想象,能让一个经过十几年艰苦训练的运动员都喊疼,打封闭究竟是有多么疼。
更何况,这也已经不是薛忱第一次打封闭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向别人诉苦的人,却依然疼得忍不住给她打电话。
都知道打封闭只是暂时止疼、根本无法根治运动员的伤病;打封闭的次数多了、尤其是对于运动员来说,甚至还有不小的副作用、消磨他们的职业寿命。但没有办法——全运会已经就在眼前了。就算没有全运会,繁重的训练任务和比赛也无法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修养治疗。
郁辞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只能有些含糊地低低应了一声。
她不说话,薛忱却又笑了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仿佛刚才的疲惫和脆弱全部都只是郁辞的错觉,一转眼他依然是平时那个像是有多动症一样站不住的少年,飞扬跳脱,毫无阴霾。
郁辞觉得自己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是也像平时一样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来,压低了声音:“我也想你。”